莫衡睜開眼，聽見屋外腳步聲：“姑娘可醒了？”

莫衡隔了一會才夢夢寐寐的答應一聲，屋外之人聽見聲音便推開門。只見進來倆人，后面一人端著一口銅盆，盆沿上搭著一塊方巾。走在前面之人卻是梳著流云髻，身著粉色衣衫，長相俊俏的虞琛。

莫衡掀開被子，由著虞琛穿衣伺候。虞琛擰干錦帕遞與莫衡：“姑娘今日大病初愈后第一次進宮，少不得又要在宮中好一頓折騰。旁的人不心疼，琛可是替姑娘心疼，姑娘可千萬要顧及自己身子，能躲過的便盡量躲過吧。”

莫衡臥病在塌中早已習慣虞琛嘮叨，到也沒叫虞琛停嘴：“我自有分寸。”

穿戴妥當之后，虞琛便拿出食盒中的吃食，擺在圓桌上，施了一禮便退出了房，準備進宮的馬車。

在轉角去遇見十四，兩人微一點頭，便擦身而過。虞琛心思在心里轉了幾轉，略一思量，轉頭叫住了十四，對十四道：“十四，姑娘與我自小一起長大，她雖長我幾歲，奈何姑娘心性不全，行為似孩童般天真可愛。我雖表面待姑娘是主公，私心里卻一直當她是自己妹妹般愛護。你雖不與我們一同長大，但也與我侍奉姑娘八年。還望十四能念在這八年情意上，莫要讓姑娘太難過。”

十四看著虞琛姣好的面容，淡漠道：“姑娘是我主公，十四自當盡心盡力。”

說完便轉身朝莫衡房間走去。

莫衡隨著十四坐著莫府的馬車向皇宮駛去，莫衡偶爾掀開車簾，看著車外。先下是食時初，街上人不多，只有一些賣早點的商販在吆喝。不禁想起自己還不是莫衡時的日子。

她本是個到處游蕩的一縷幽魂，在各地游蕩閑逛三年之久，不知自己身為何人，亦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更不知為何死后三年魂魄未能離開人世。她去過坦桑坦列的草原，見識北方草原彪悍淳樸的民風；游玩過洧周國嬌艷柔美的攬月湖，見證才子佳人凄美情緣；領略過齊約國江南水鄉的溫婉秀美，偷覷士族奢靡的生活。

她私以為這樣閑庭漫步，看云卷云舒的日子將一層不變，雖有時覺得孤身一人，寂寞總是免不了的，好在她自認為自己是可以耐得寂寞的，若是寂寞得難受，她便尋個熱鬧的，人多的地看旁人鬧騰。

這日她正由于心中孤寂排解不得，待在客棧聽說書先生說那纏綿悱惻，百轉柔腸仙俠情愛故事，突感一陣吸力牽引自己，隨后眼前景色便天旋地轉起來，在后來便奄奄一息的出現在了莫府的床上。在床上養病的時間，便知自己占據了這身子，原主人只怕不是投胎轉世，便是如她以前一般在世間游蕩。

她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但終究是高興的。在游蕩三年間，看盡人世間種種，卻也每時每刻都在心中想著，若是自己還活著，定要這番這番，那番那番……每多一個若是，便對活著多一份渴望。

她想得入神，馬車停了之后卻也能從思緒中抽了出來。

十四掀開車簾：“姑娘到了，請下車。”

下車之后便隨著領路太監往宮內行去，十四便候著馬車不與莫衡進宮。莫衡不動聲色打量這座殿宇，樓閣豐隆，檐牙高琢的皇宮。她曾飄蕩到洧周國皇宮，洧周皇宮以湖塘水榭，亭臺樓閣，蜿蜒曲折花園小徑居多，看著便覺得愜意。齊約皇宮以假山怪石嶙峋居多，看著雖不免蕭索，卻更添了幾分肅穆。

兩人一路行至德陽殿，領路太監帶莫衡進入偏殿，恭敬道：“圣上還在早朝，姑娘且去偏殿等候吧。”

“有勞公公。”

領路太監聽聞，覺得奇怪，卻也不敢抬頭瞧瞧莫衡，只得退出了偏殿。

莫衡坐在偏殿，隨即便有身著宮裝的宮人上茶。莫衡輕啜一口香茶，當真好茶，想來皇上用的自不是凡品。

莫衡在偏殿中等了一個時辰，喝下四杯茶，這茶雖好，但一次喝這么多，不免肚子漲得難受。

就在準備在喝下一杯茶時，卻見進來一宮人：“姑娘，圣上萱姑娘正殿面圣。”

莫衡隨著宮人進入正殿，見正殿沉香木案幾旁坐著身著五爪金絲鉤織而成的玄黃帝服的齊國皇帝齊鞎（字軒昇）。

莫衡行至白玉階前俯伏行禮：“莫衡見過皇上。”

齊鞎聽聞，抬頭，看著跪在下首的莫衡，眼里神色變化莫測：“莫卿快快請起，看座。”

伺候在旁的福澤年聞之便讓小太監搬來紅木椅，放于莫衡身旁。莫衡謝恩后邊坐于椅上。

齊鞎看莫衡坐得恭恭敬敬便鉤唇一笑道：“莫卿的病可好了？若是不好，便讓宮中御醫瞧瞧，也好聊表吾之關懷。”

莫衡欠背答道：“謝圣上關懷，托圣上洪福，衡在府中修養半月好了大半。”

齊鞎正要問話，卻見御奉官進殿，俯伏道：“殿外景王侯旨。”

齊鞎唇邊笑意更深：“宣。”

景王齊菖進殿，俯伏行禮，坐于椅上后，莫衡正要行禮，景王微一抬手：“有傷在身，不必行禮。”

莫衡見齊鞎并無不悅，便也樂得省點力氣，謝了恩后便落座。

齊鞎見兩人落座后便笑著對景王道：“八弟來得正好。朕適才剛想問莫卿如何變得通這些繁文縟節起來了，平常不都是能躲便躲的嗎。八弟快來看看，莫卿莫不是傷到了腦子，轉了心性？”

齊菖（字軒瑜）聞之藏于袖中雙手不禁握拳，旋即又放開，瞥一眼垂眉不語的莫衡：“皇兄所言不假，莫大人卻像換了個人似的。”

莫衡微一抬頭，便將兩人相貌看了個究竟。饒是她游蕩各地三年以來，閱人無數，卻也鮮少能找出比擬兄弟二人相貌氣度之人。只見齊鞎面貌俊美，氣度溫潤如玉，無端讓人生出親近之意；齊菖面貌卻更是俊上一分，只是神情冷淡，不怒自威，讓人心生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