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琉璃磚瓦，丈高青墻，秋府的牌匾高高的懸掛在朱紅色的大門之上。長(zhǎng)(zhǎng)安，大周的國(guó)(guó)之都城中，上至帝王下至百姓，誰(shuí)人不知書香名邸的秋家。而秋家嫡子的事跡，也被百姓們當(dāng)(dāng)做茶余飯后的談資，咀嚼得津津有味。

稻田翠翠，流水小溪，夜家破舊的木頭圍欄搖搖欲墜的互相倚靠著。李家莊，一個(gè)(gè)名不見(jiàn)經(jīng)(jīng)傳的小山村，村人都知道那個(gè)(gè)外來(lái)破落戶夜家。而這幾天夜家那位服毒死了的小女兒，同樣被村民們拿來(lái)做農(nóng)(nóng)閑時(shí)(shí)候的閑談，傳的是繪聲繪色。

一個(gè)(gè)是體弱多病命懸一線的謙和郎君，一個(gè)(gè)是寧死不屈誓死不嫁豬頭的剛烈女鬼，又會(huì)(huì)發(fā)(fā)生什么樣的機(jī)(jī)緣？

第一章誓死不從

“夜皎月！我可告訴你，別以為你絕食我就拿你沒(méi)招！”長(zhǎng)(zhǎng)臉寬額的夜家阿兄夜大生粗聲吼著。

夜皎月小小的身子蜷在一起向陰暗的柴房角落又縮了縮，倔強(qiáng)(qiáng)的不肯說(shuō)話。

夜大生見(jiàn)狀冷哼一聲，幾步上前，一手拿著碗，一手抓住夜皎月的下巴，幾乎將她纖瘦的身體提了起來(lái)，一個(gè)(gè)用力便掰開(kāi)了她的嘴巴。幾乎是同時(shí)(shí)，將碗里的稀粥一股腦的倒入了夜皎月的嘴里。

“我讓你犟，我讓你犟！”夜大生狠狠捏著妹妹的下巴，也不管她已經(jīng)(jīng)開(kāi)始嗆咳，依舊不肯松手，直到將一碗稀粥全都看著她咽了下去才罷手。

夜皎月只覺(jué)得自己的肺子里都是稀粥，嗆得她一陣猛烈的嗆咳，呼吸都跟著困難。

“我告訴你，趁早乖乖地，我是為了你好！”夜大生拍了拍腿上剛剛被夜皎月嗆咳崩到的飯粒，滿不在乎的冷笑著。

夜皎月好不容易緩過(guò)一口氣，趴在地上朝著門口正在向內(nèi)(nèi)張望的她的母親，凄涼的冷笑一聲。“為了我好？你不過(guò)是沒(méi)錢花了，想將我拿去換錢罷了！”

夜大生淡然的將手中的碗放在一邊，“那有什么不好？我又能得到錢，你又能有個(gè)(gè)好歸宿…”

“那個(gè)(gè)豬頭成天花天酒地，前幾日聽(tīng)說(shuō)還得了花柳病！你讓我嫁給他？還好歸宿，我呸！夜大生，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夜皎月的手腳被捆著，恨不得沖上去咬死面前這個(gè)(gè)親阿兄。

夜大生一聽(tīng)這話，對(duì)(duì)著夜皎月的肚子上前就是一腳。“怎么跟我說(shuō)話呢，我發(fā)(fā)現(xiàn)(xiàn)你要嫁給有錢人了脾氣都長(zhǎng)(zhǎng)了，我告訴你，你就算嫁到天邊，我夜大生也是你阿兄！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這時(shí)(shí)，門口一直觀望的老婦人夜王氏戰(zhàn)(zhàn)戰(zhàn)(zhàn)兢兢地進(jìn)(jìn)了屋，輕輕拉住夜大生的袖子，小聲道：“大生啊，別打了，將她打壞了，人家要怪罪的！你去忙吧，這里有娘看著呢！”

夜大生看了看倒在地上被他踢的直抽搐的夜皎月，冷哼一聲轉(zhuǎn)(zhuǎn)身離去。

待他走了好一會(huì)(huì)兒，夜王氏才挪著步子蹲到了夜皎月面前，將她扶著坐了起來(lái)。“皎月…你不要怪娘……”

夜皎月看著面前的人，閉著眼凄涼的笑了笑。這個(gè)(gè)面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親娘啊！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就要跳入火坑，也不敢對(duì)(duì)兒子說(shuō)一個(gè)(gè)不字的娘。她在她娘心中，永遠(yuǎn)(yuǎn)沒(méi)法跟她那個(gè)(gè)兒子相比啊！

她睜了睜眼，努力的朝柴房的窗戶向外看去。月亮高高的掛在空中，皎潔而明亮，安靜而自由。

“娘……”自從夜大生要將她嫁給地主的兒子柴多寶之后，夜皎月便沒(méi)再叫過(guò)她娘。

夜王氏連忙應(yīng)(yīng)了聲，“皎月啊，什么事？”

“你把我的手解開(kāi)吧，我要被勒死了。你就讓我緩緩，一刻鐘也行，你再把我綁上，可否？”夜皎月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的明月，十分沉靜。

夜王氏小心的朝門口張望了一會(huì)(huì)兒，才小聲道：“好，娘給你解開(kāi)松快一會(huì)(huì)兒，你可不要跑啊……”

夜皎月冷笑一聲，“我往哪跑？我此刻頭昏眼花的，能跑得過(guò)誰(shuí)？何況你還在這看著我呢。”

“皎月……”夜王氏心里有些難過(guò)，伸手將捆在夜皎月身上的繩子解了開(kāi)。

夜皎月動(dòng)(dòng)了動(dòng)(dòng)手腕，突然說(shuō)道：“娘，我想喝水。”

夜王氏有些猶豫，一時(shí)(shí)間沒(méi)有動(dòng)(dòng)彈。

夜皎月冷笑道：“門口不就有口水缸？你將門口堵住，我還能跑去哪？我就想喝口水，有這么難嗎？”

夜王氏縮了縮脖子，躡手躡腳的到了門口，用舀子舀了半舀子水，半刻不敢遲疑，生怕夜皎月跑了似的，急忙的回到夜皎月面前將水遞了過(guò)去。

夜皎月看著她娘所做的一切，心已經(jīng)(jīng)涼了個(gè)(gè)徹底。罷了，絕食、碰壁都不可行，看來(lái)，只有這樣了。

她想著，便接過(guò)了夜王氏手中的舀子，看著里面的水，突然從袖口抽出一個(gè)(gè)紙包，手一抖便將紙包抖開(kāi)，里面的粉末盡數(shù)(shù)倒在了水上。

“這是什么？”夜王氏不解的看著舀子里的水面上漂浮著的白色粉末，心中有些不好的預(yù)(yù)感。

夜皎月快速的將舀子晃動(dòng)(dòng)了幾下，白色的粉末便溶解到了水中。她看了眼還在發(fā)(fā)愣的夜王氏，悲切的笑了笑，什么都沒(méi)說(shuō)，仰頭便將那水盡數(shù)(shù)喝下。

夜王氏此時(shí)(shí)才反應(yīng)(yīng)過(guò)來(lái)，再行阻止已然來(lái)不及，她驚恐的站起身。“你…你喝了什么？”

夜皎月目光灼灼的狠狠盯住夜王氏，一直沉默著。夜王氏想將夜大生喊過(guò)來(lái)，可又怕是虛驚一場(chǎng)(chǎng)夜皎月又要挨揍，猶豫之間，夜皎月突然面色發(fā)(fā)青的悶哼一聲，緊繃的嘴角失去了力氣一般，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皎月！”夜王氏驚恐的大叫出聲，立馬沖著門口大喊道：“大生！大生！你快來(lái)啊，你妹妹吐血了！”

正在就著醬牛肉喝酒的夜大生聞聲趕來(lái)，見(jiàn)夜皎月這番情景氣的渾身發(fā)(fā)抖。“這是怎么回事？！”

夜王氏已經(jīng)(jīng)慌亂了手腳，根本解釋不出個(gè)(gè)所以然來(lái)。

夜皎月已經(jīng)(jīng)覺(jué)得天旋地轉(zhuǎn)(zhuǎn)，四肢百骸都劇烈的絞痛著，仿佛要被五馬分尸一般。可她仍然倔強(qiáng)(qiáng)的笑著，每笑一聲，口中的暗色血液都會(huì)(huì)噴涌出來(lái)。

你們…誰(shuí)都別想再迫害我，夠了，已經(jīng)(jīng)夠了，與其窩囊的活著，還不如干脆的死去，變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體，就誰(shuí)都不能禍害我了。她艱難地張了張嘴，斷斷續(xù)(xù)續(xù)(xù)的說(shuō)道：“我…自由了，再不用…痛苦的活著了……”

話音剛落，夜皎月只覺(jué)得眼前一黑，疼痛感都漸漸麻木，耳邊夜王氏的哭喊和夜大生的怒吼都漸漸遠(yuǎn)(yuǎn)去。啊……這就是死亡的感覺(jué)……好像…也不賴！再也不用被打，不用挨餓，更不用嫁給一個(gè)(gè)得了花柳病的豬頭，這樣，也挺好的。

就在一切都?xì)w于平靜之時(shí)(shí)，夜皎月眼前恍惚間出現(xiàn)(xiàn)了一個(gè)(gè)笑嘻嘻的白胡子老頭。奈何她已經(jīng)(jīng)動(dòng)(dòng)彈不得、意識(shí)(shí)模糊，只得在心里念了一句：你誰(shu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