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川歸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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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居然山中四人路
世有九川,意為此世無(wú)盡。人所踏足之地,南君海北荒淵,東長(zhǎng)亭西墮原,皆以中央的九難山為尊。據(jù)(jù)史書(shū)記載,九難山乃明氏祈福仙人降臨之所,是以九難山與明家在修仙大家中享有盛譽(yù)(yù)。
然而幾百年前,明家祈福失敗,繼而日益衰落。如今只留下九難山屹立在中央,四方分別為剩下的四大家族。連城家鎮(zhèn)(zhèn)東界,以富饒繁華聞名,連城家上下皆溫文爾雅,謙遜知禮;梵家鎮(zhèn)(zhèn)南界,以玄妙浩瀚聞名,梵家一族以學(xué)(xué)識(shí)淵博自居,氣派尊榮;蒲柏家鎮(zhèn)(zhèn)西界,以混亂無(wú)拘聞名,蒲柏家擅醫(yī)(yī)毒,但在修仙一途上并不如其余三家;翎家鎮(zhèn)(zhèn)北界,以荒蕪粗獷聞名,翎家自稱鳳凰妖族之后,行事頗有獸族野蠻之風(fēng)(fēng)。
在這四家中,蒲柏家雖然鎮(zhèn)(zhèn)西界,但事實(shí)(shí)上并不能掌控世人所謂的放逐之地:墮原。它對(duì)西界的掌控主要基于西界三大門(mén)派:洞嶺谷、奇音門(mén)、全墟。其中全墟就是墮原的一個(gè)(gè)門(mén)派,因?yàn)櫧尋丶儀拜呍鴮?duì)全墟圣主有咀岦之饿崿兗嗴勢(shì)力仓Z靡越Y(jié)(jié)盟。單論蒲柏家的實(shí)(shí)力確實(shí)(shí)不如其他三家,但若說(shuō)西界代表蒲柏醫(yī)(yī)毒世家,卻毫不示弱。
而翎家的北界雖然荒蕪,但大多是遠(yuǎn)(yuǎn)古大能悟道、紛爭(zhēng)造成的結(jié)(jié)果,因此北界,尤其是荒淵成為四大家族以及各門(mén)派歷練門(mén)下弟子的首選之處。由于翎家好戰(zhàn)(zhàn)卻不善經(jīng)(jīng)營(yíng),因而安排試煉一事全由附屬家族墨洛溫家族負(fù)(fù)責(zé)(zé)。加上北界人少,各家族也算得上富庶。
梵家事實(shí)(shí)上原本是皇家,南征北戰(zhàn)(zhàn)將南界盡數(shù)(shù)收入麾下,連南方所能發(fā)(fā)現(xiàn)(xiàn)的盡頭君海,也是梵家一位修士發(fā)(fā)現(xiàn)(xiàn),由于修士被梵家封作云山君主,那片海也就被叫做君海。在南界,除了三代以內(nèi)(nèi)的皇家貴族,其余人皆可由梵家授封,以平民、亭長(zhǎng)、山主、大君、君主、王分別對(duì)應(yīng)(yīng)修仙中的初探、輕玄、洞明、脫殼、窺見(jiàn)、成境六個(gè)(gè)境界。
富饒的東界反而平平無(wú)奇,連城家也被認(rèn)(rèn)為是憑借中庸之道鞏固家族地位。但不可否認(rèn)(rèn)的是,這一代的連城家子嗣確實(shí)(shí)出色。世子連城旭不過(guò)十八歲,已是洞明境的佼佼者。長(zhǎng)支的長(zhǎng)子連城浩不過(guò)十九歲,亦已進(jìn)(jìn)入洞明。但福兮禍所依,這一代連城家子嗣不過(guò)三人,長(zhǎng)支的長(zhǎng)女于十六歲洞明,緊接著便死于北界歷練,為此兩家一度關(guān)(guān)系緊張。
與其他三家不同,東界門(mén)派家族林立,最為有名的有:阮家,號(hào)稱能御天下獸類;微生家,號(hào)稱先祖與蒲柏家同出一門(mén);無(wú)名門(mén),傳言祖師爺經(jīng)(jīng)明家先祖點(diǎn)(diǎn)播而立派;龐家,商會(huì)遍及九川,同時(shí)(shí)也是與連城家關(guān)(guān)系最緊密的家族。
約五十年前,四大家族開(kāi)始接觸日益衰落的明家,并與明家定下婚約。事實(shí)(shí)上,他們不過(guò)是為了明家徹底敗落后,可以徹底占據(jù)(jù)九難山。然而天不遂人愿,十六年前明家一夜之間消失,各大家族準(zhǔn)(zhǔn)備充分后派出高手前往九難山,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他們所見(jiàn)到的九難山,與明家仍在的時(shí)(shí)候完全不一樣。
明家盛時(shí)(shí),九難山上奇珍異獸,靈氣濃郁,但除了祭天禊會(huì)外其他家族無(wú)法進(jìn)(jìn)入;如今他們進(jìn)(jìn)入九難山毫不費(fèi)(fèi)勁,但山是凡山,水是凡水,飛禽走獸未開(kāi)靈智,靈氣與其他地方一般無(wú)二。雖然四大家族想過(guò)各種辦法,幻術(shù)(shù)、符術(shù)(shù)等等都已試過(guò),九難山卻仍是這個(gè)(gè)樣子。
原打算放棄,但從明家所在的鐘徵城外看去,卻與過(guò)去一樣天光寶氣,湛湛玉光自天際來(lái)。倏忽有游魚(yú)掠空,降下萬(wàn)道彩霞;倏忽有日月同輝,不可直視;倏忽又聽(tīng)龍鳳齊吟,只見(jiàn)祥瑞靈氣裊裊而起。
只要九難山在一天,人們心中的敬畏就不敢忘,殺戮之心便不敢生——因?yàn)檣襝稍諤焐希迪氯f(wàn)世從善的神令,眾生不得手染殺孽,否則世代受刑罰詛咒——比如墮原的那幫人。
至于為何會(huì)有這樣的神令,也就只有明家知道了。
“師兄,我們東界什么沒(méi)有,為何要來(lái)這北方荒蕪山嶺找賀禮?”說(shuō)話間,少女五指快速結(jié)(jié)了印,將一只灰蓬蓬的鬼狼封住。鬼狼看著小,但力量堪比成年迅影狼,由于是魂身,撞擊少女的結(jié)(jié)界時(shí)(shí)外表皮一層一層地被撕扯下,流下黑紅的血液,看上去分外猙獰。
被叫做師兄的人一襲藍(lán)(lán)衣,腰佩環(huán)(huán)玥帶,帶上掛著的玉佩上,刻著一座山,山上只一個(gè)(gè)“旭”字。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身著白衣,裙沿和袖沿是橘紅色的,就像是被夕陽(yáng)光暈染的海浪,隨著她的走動(dòng)(dòng)綻開(kāi)。
她口中默念,伸手指向少女身邊被困住的鬼狼,瞬間鳳靈真火卷襲而去,將那鬼狼燒了個(gè)(gè)干干凈凈。
“啊!”少女嚇得往旁邊一避,完全沒(méi)有先前天真又利索的樣子,“阮容你!”
“這山中的鬼獸不比其他靈獸,必須要燒的干干凈凈,才不會(huì)引來(lái)更多的鬼獸。”阮容也有些不痛快,鬼獸殺不死,只能靠真火燒,而隊(duì)(duì)伍中只有她一人有真火。若是不燒干凈,或者直接將對(duì)方擊遠(yuǎn)(yuǎn),同一族的鬼獸就會(huì)借這只鬼獸的魂氣在附近凝型。
這羽容說(shuō)是第九峰天火真人門(mén)下,卻半點(diǎn)(diǎn)沒(méi)學(xué)(xué)會(huì)用火,只能在指尖上冒冒火苗,點(diǎn)(diǎn)火都不夠。剛加入這支隊(duì)(duì)伍的時(shí)(shí)候,還一臉乖巧“姐姐姐姐”地叫,說(shuō)什么“我們都叫容,不如結(jié)(jié)為異性姐妹”的鬼話。幾日下來(lái)受了驚嚇,便專心把目標(biāo)(biāo)對(duì)準(zhǔn)(zhǔn)連城旭,現(xiàn)(xiàn)在居然困住了鬼獸任它掙扎。
可惜連城旭完全沒(méi)回過(guò)頭,一心一意前往居然山腹地找冥獸王。阮容瞥了眼開(kāi)路的連城旭,伸手又燒掉一只暗搓搓的鬼獸,暗暗發(fā)(fā)笑。
羽容臉色一白,眼眶就發(fā)(fā)紅,伸手拉住另一個(gè)(gè)斷后的師兄,委屈道:“我哪有姐姐的好運(yùn)(yùn)氣,能得到鳳火,我也想幫忙,可是姐姐一心跟著連城師兄,已經(jīng)(jīng)那么忙了,我一時(shí)(shí)猶豫,姐姐你也不能放火嚇我吧?成周師兄你替我說(shuō)句公道話!”
鳳火確實(shí)(shí)容易修煉成真火,但由于是獸火,入體卻是令人疼痛難忍。羽容天生有火,并不需要經(jīng)(jīng)受蛻皮瀝血的痛楚,反倒抬舉起阮容的獸火。字里行間又處處指責(zé)(zé)阮容只顧抱大腿,不管她的死活,顛倒黑白的能力,確實(shí)(shí)令人刮目相看。
成周本是個(gè)(gè)透明人,只是祖輩據(jù)(jù)說(shuō)住在居然山,才得以被邀請(qǐng)。只是眾所周知居然山本來(lái)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場(chǎng)劇變之后才變成現(xiàn)(xiàn)在這個(gè)(gè)樣子,縱然他祖輩住在這里,他也奈何不了為數(shù)(shù)眾多的鬼獸。
“呃,師妹,畢竟這次隊(duì)(duì)伍是連城師兄準(zhǔn)(zhǔn)備的……”成周絞盡腦汁想要化解兩個(gè)(gè)女人間的互不順眼,“師姐和師兄比較熟,她關(guān)(guān)心師兄也是正常的,你記著下次提醒師姐就好了。”
頓了頓,他不好意思地對(duì)阮容道:“師姐,師妹也是好意,我……”
“是,我不該嚇?biāo)!比釗葜萊芍芫褪莻€(gè)(gè)和事佬,不敢得罪天火真人徒弟,更不敢得罪他們兩個(gè)(gè)帶隊(duì)(duì)的,她也不想為難成周,便沖著羽容微微一笑:“抱歉,是我不對(duì)。”
羽容拉著成周的手早就放了下來(lái),扯出個(gè)(gè)笑臉:“姐姐不嫌棄我沒(méi)用就好。”說(shuō)到底還是想說(shuō)阮容勢(shì)利眼。
此時(shí)(shí)也不用阮容做什么,連城旭已經(jīng)(jīng)有些不耐煩了:“阮容你斷后吧,他們兩困住的你都燒了……另一個(gè)(gè),怕被嫌棄不如來(lái)開(kāi)路?”
羽容臉色更白,低頭道:“不了,我還是在中間幫忙。”
阮容挑挑眉,欣然走到羽容后面,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放把火嚇唬羽容。成周腦子一條筋,還不由感嘆阮容對(duì)火力的控制,而羽容的臉色則已經(jīng)(jīng)發(fā)(fā)青。
就這樣走了一會(huì)兒,鬼獸漸漸稀少,眾人踩到樹(shù)枝的聲音反而清晰起來(lái)。四人的表情也是又凝重又興奮,覺(jué)得馬上就要找到冥獸巢穴。
連城旭突然停下來(lái),抬手讓大家靠攏:“有獸群,希望不是……”怕什么來(lái)什么。一頭頭鬼狼如煙霧般聚攏又散開(kāi),從樹(shù)后、草后,各種地方出現(xiàn)(xiàn),黑壓壓地看不到盡頭。
“可能,突圍不出去。”阮容的神色變得凝重,“實(shí)(shí)在太多了。”如果有兩人會(huì)真火,便不會(huì)那么麻煩,她忍不住想起她與羽容爭(zhēng)執(zhí)(zhí)的源頭。確實(shí)(shí)不應(yīng)(yīng)該爭(zhēng)那么口氣,就應(yīng)(yīng)該跟著連城旭趕路。
連城旭也皺眉。若只是他與阮容,拼出去還是有可能的,但為了地形和真火才找上另外兩個(gè)(gè)人,不料羽容半點(diǎn)(diǎn)沒(méi)有傳言中的天賦,好好的體內(nèi)(nèi)火竟完全沒(méi)有被激發(fā)(fā)出來(lái),若不是……早就請(qǐng)了天火真人的大弟子。
困住它們又是不靠譜的,鬼獸縱然看起來(lái)是傷痕累累地沖破束縛,事實(shí)(shí)上那些血液皮肉又會(huì)重歸身體,是以被稱作不死之身。唯有真火和梵家的特殊手段才能完全消滅,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拼速度。
“阮容你斷后,你我各帶一人,沖出去。”
話音剛落,羽容便貼了上來(lái):“師兄,我擔(dān)(dān)心阮容覺(jué)得我沒(méi)用,將我丟下,成周師兄畢竟比我厲害,與她一道你也可以更放心。”
雖然看不慣她的做派,但她說(shuō)對(duì),阮容初入洞明,境界不穩(wěn)(wěn),最好和成周一道,比較安全。不過(guò),她怎么知道,他不想把她丟下?
連城旭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那便這樣,跟我來(lái)。”
他從腰間抽出玄辰劍,一個(gè)(gè)縱身向前躍去。鬼狼見(jiàn)他向上跳,也紛紛躍起企圖阻他去路,卻不料他反手以劍柄對(duì)敵,橫掃過(guò)去將躍起的鬼狼轟退,再一招百煉破,將一種鬼狼轟開(kāi),竟空出一大片地域。
連城旭這招全靠勢(shì),因而要出其不意。而阮容看準(zhǔn)(zhǔn)時(shí)(shí)機(jī)(jī),從被氣勢(shì)驚住的群狼中找到頭狼,一道鳳靈真火便呼嘯而去。
“走!”她拉起成周往連城旭開(kāi)辟的道路去。而羽容一時(shí)(shí)呆滯,被大喝一聲才回神,眼中滿滿都是對(duì)連城旭的傾慕和對(duì)阮容的不悅。拉上成周走便是,非要大喊一聲,生怕連城旭不知道她走神了,真是好心機(jī)(jī)!
羽容完全不想若沒(méi)有那一聲,她或許就會(huì)被狼群趕上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