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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冤冤相報
是夜,在觀山云海深處,耀眼的佛光從一處雅致開闊的仙邸內彌散開來,遠遠看去,竟是將整個觀山云海內的仙邸全部都籠罩了起來。
所有佛修都在這佛光初現之時走出仙邸,朝著佛光的方向頂禮膜拜。
封鏡隱匿了自己周身的氣息,剛駕云來到那處散發處佛光的仙邸上空,就覺得自己的眼睛快被這佛光刺瞎了。
“看來這是要成佛了。”封鏡站在云頭,居高臨下的瞧著下面仙邸內的情狀,不由得一聲冷哼,周身的黑色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一張瘦長的瓜子臉上,暗金色的眸子微微一瞇,有些蒼白的臉面即便在暗夜中也是張揚精致的奪人心魄。
手掌一翻,下一刻封鏡已經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旻悔劍,牢牢攥住劍柄,一眨眼便消失在了云頭上。
佛修千年,今日便是晝衍成佛的機緣。
著一身白色法袍坐在凈泉中,晝衍的背影如同一座完美的雕像,一頭如瀑的黑發柔順的披在他的肩頭,漸漸成形的圓光在他的腦后熠熠生輝。
不過就在圓光還差一角就能完滿的時候,晝衍卻突然眉頭緊皺,抬手死死捂住胸口,俯身吐出了一口殷紅的血來。
好在圓光只是隨著晝衍的動作不安的抖動了一下,并沒有出現什么了不得的異狀。
封鏡剛走到這處露天凈泉邊,就瞧見晝衍那俯下的背影,還有那原本清澈透明的凈泉中氤氳開的絲絲血跡。
咦?她這還沒動手呢,怎么就吐血了?封鏡疑惑不解,一邊靠近晝衍,一邊舉起手中的旻悔劍。
“誰?”晝衍不該這么遲才發現封鏡的蹤跡,可他此刻心中紛雜,一時之間竟是絲毫沒能留意到封鏡的闖入。
三千黑發披散下來,遮住了晝衍的臉面,只有那清冷的眼神透過發絲間的縫隙被封鏡捕捉到了。
嘖嘖,這佛修的眼神還真是銳利。
封鏡沒有理會晝衍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沒幾步就走到了凈泉邊,蹲下身看著還坐在池水中的晝衍,紅唇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見。
“你吃了我的護心鱗甲,你說我是誰?”封鏡的聲音如同料峭春寒,不留情面的從晝衍的耳畔刮擦而過。
晝衍一瞬間身體有些僵硬,隨即低聲念了一句佛號,面色慢慢恢復如常,像是認命一般緊緊的閉了閉眼睛,被黑發遮住的臉變得十分蒼白,“原來是你。”
見晝衍這幅好似是在忍辱負重的模樣,封鏡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用旻悔劍的劍尖抵在了晝衍的后心處,“什么叫原來是你,損我肉身,你連句道歉的話都不會說嗎?”
緊抿住嘴,晝衍一句話都不想說,只是默默的將脊背挺直,做出了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
封鏡最看不慣這些佛修整天做出的那副舍我其誰的樣子,此時見晝衍竟然當著他的面裝聾作啞,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低頭看了一眼彌散著血絲的凈泉,封鏡眼底閃過一抹嘲諷,收起手中旻悔劍,竟是穿著鞋,一腳就踏進了凈泉之中。
在封鏡的雙腳觸碰到水面的那一刻,一絲輕微的漣漪從她入水之處慢慢漾開,瞬間的寧靜之后,籠罩在觀山云海之上的佛光竟是立刻就消散了,最終化作一縷薄煙收入了晝衍腦后的圓光之中。
而晝衍的圓光也慢慢淺淡下來,微弱到幾乎就要消失不見。
“你不怕嗎?”封鏡大喇喇的在晝衍身邊坐下,因為佛光微弱的緣故,所以她此刻看不清晝衍的面目,只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他腦袋后面的圓光。
晝衍似乎對凈泉法陣被破壞并不在意,還只是挺直著背坐在水中,閉著一雙眼睛,面目十分安詳,口中低喃,“五蘊皆空,何懼。”
封鏡嘲諷一笑,壓制住了想要拍死晝衍的沖動,“咬文嚼字的死……”
本來想罵晝衍死禿驢,可話說了一半,封鏡抬眼卻看見了晝衍那一頭光滑如同黑綢的長發,生生就把下面的話吞了下去。
“不怕是吧,好啊。”封鏡別有意味的一笑,手一抬就把旻悔劍插在了一邊的石縫中,站起身走到了晝衍面前。
黑暗中,封鏡出其不意的攬著晝衍的肩頭就跨坐在了他的懷里,在晝衍還閉著眼睛的時候,一只柔軟的手就探進了微濕的衣袍里。
晝衍正處在飛升的關鍵時刻,身后的圓光眼看就要成形,此刻即便是他稍稍動了一下,都有可能功虧一簣。
手掌擦過晝衍胸口緊實的皮膚,感覺到他皮膚的微涼,封鏡竟是開始有些緊張,不過她向來是個厚臉皮,不消一彈指就已經鎮定下來,俯身湊到了晝衍耳邊,咬牙切齒的從嘴里吐出兩句話,暗金色的眸底滿是嘲諷,“與其一劍戳死你,我還是比較想看你修為盡毀。”
封鏡微涼的指尖像尖刀一般劃過晝衍胸口,最后停在他的心門處,“我的護心鱗甲是我在三百歲的時候窮盡周身妖力凝結的,煉化到今日已經能算得上上古神器,比你的小命可珍貴多了,你一個區區佛修,怎么可能受得住?”
感受著耳邊傳來的低聲呢喃,晝衍神色雖還算清明,可心中卻有一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在不停的翻涌,并且封鏡靠的越近,他就越覺得靈臺動蕩。
勉力穩住周身氣息,晝衍依舊對封鏡的話恍若未聞,鼻尖卻不自覺的總能聞見封鏡身上那暖烘烘的淡淡花香,故只能將一雙眼睛閉的更緊,手心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察覺到晝衍有所松動,封鏡低笑一聲,伸出一只手繞到晝衍腦后,穿過他柔順的黑發捧住了他的后腦勺,將頭微微低下,紅唇幾乎貼到晝衍的薄唇上。
不遠處的黑影原本正無聲無息的藏匿著,此刻見到封鏡的動作越來越出格,下意識的就往外走了一步,但一步未落,他卻又收回了腳步,只把兩只拳頭攥的死緊。
封鏡忙著對付晝衍,壓根沒有注意到黑影的存在。
“你怎么不敢看我?不是不怕嗎?”封鏡說話的聲音輕的像是如同一片羽毛,輕輕從晝衍的心尖劃過,雖不明顯,但還是帶起了一陣漣漪。
她可不相信這些佛修真的能做到坐懷不亂,她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晝衍想要飛升總之是不大可能的。
發間纏繞著的那只手像是一塊烙鐵一樣,燙的晝衍身體一僵,不過只是一瞬,他卻又是恢復如常。
這樣的羞辱于他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不要臉的妖他也是第一次遇見,晝衍嘆了一口氣,竟是睜開了眼睛,黑而幽深的眸子如同不見底的旋渦。
一見這雙眼睛,封鏡即便是再怎么想殺了晝衍,卻還是暗贊了一句好看。
微弱的佛光反射在他的黑眸里,如同揉碎了的星光,封鏡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晝衍竟是開了口。
“毀我修為若能了此因果,那就如你所愿。”晝衍深深的看進封鏡的眼中,目光堅定而又執著,一如蒼蒼茫立于山頭的孤松。
“你要干什么?”封鏡聽晝衍這么說,立刻警覺起來。
她不認為晝衍會自覺自動的廢了他的修為,可如果不是這樣,那他極有可能帶著她同歸于盡。
想到這里,封鏡不再廢話,立刻將抵在晝衍胸口的手直接插進了他的胸膛里,五指用力捏緊了晝衍那顆跳動不休的心臟。
紅唇微啟,一呼一吸之間,封鏡就將還殘留在晝衍體內的鱗甲之力吸了出來。
一時間就見一股金黃色的氣息從晝衍的唇齒間流瀉而出,汩汩的隱沒進了封鏡微張的紅唇里。
晝衍痛的悶哼一聲,身子后仰拉開和封鏡的距離,有些倉皇的就轉過了眼,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從他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我自己來。”
說完也不等封鏡回應,就從口中吐出了自己的內丹。
晝衍的內丹一離體,剛剛消逝的佛光再一次盛大起來,竟是比之前封鏡看到的還要明亮幾分,就連晝衍腦后的圓光都隱約有了要完滿的跡象。
耀眼的佛光刺痛了封鏡的眼睛,隔著盛大的佛光,她本想看看晝衍是何模樣,然而終歸是看不清晰。
不等封鏡有所動作,晝衍生生一掌就劈向了那浮在兩人之間的內丹,下一刻內丹便在封鏡的眼前化作了一片銀屑,墜落的星辰一般就落進了凈泉之中。
佛光在內丹碎裂的同時再次消逝,圓光也在下一刻無聲碎裂,晝衍筆直的坐著,然而嘴角卻已經溢出鮮血。
封鏡沒想到晝衍居然對自己這么狠,愣怔了片刻之后,這才抽回抓住晝衍心臟的手,在凈泉中洗了洗,撐著旻悔劍站了起來。
她本來其實只是想取回自己鱗甲還僅存的法力,壓根就沒想廢了晝衍的修為,此時看著黑暗中晝衍那有些落寞的輪廓,封鏡有些疑惑。
晝衍能在三千歲的年紀飛升,說明他并不是沒有反抗之力。只要能暫時躲開她,他完全可以另選飛升的時機,為什么非得自毀修為呢?封鏡腦中亂紛紛的想了一通,正不知該拿晝衍怎么著,就聽圣天之上滾滾天雷,轟隆隆的竟是當頭對著她就劈了下來。
母神早已定下規矩,降罰天雷無人能躲,所以即便封鏡是母神親手育化的上古兇獸,也依舊被這道天雷結結實實的劈中了。
狼狽的一下子跪倒在凈泉中,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封鏡抬眸狠厲的看了一眼晝衍模模糊糊的側臉,似乎是看見那清貴的佛修微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