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紅中學(xué)曾經(jīng)是一所歷史悠久的教會學(xué)校。育紅中學(xué)這個名字是解放后才改的。名字雖然該了，可是校園里那幾座紅墻綠瓦，莊重威嚴(yán)的教學(xué)樓，卻無言地宣示著它厚重的歷史和曾經(jīng)擁有的輝煌。

因為育紅中學(xué)所處的獨特地理位置，學(xué)校的學(xué)生里有不少是省政府和軍區(qū)干部的子弟。梁海平就是其中的一個。海平的父親軍區(qū)的高級干部，母親是部隊文工團的演員。海平繼承了父親修長的身材和母親的美貌，雖然只有十三歲，她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相貌出眾的女孩子了。加上她能歌善舞，是學(xué)校宣傳隊的骨干分子。學(xué)校里的大小活動，幾乎都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這天剛下課，海平就被班主任黃老師叫到學(xué)校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坐著好幾個神色莊重、官員模樣的人。海平盡管年紀(jì)不大，卻是見過大場面的。她一眼望過去，注意到除了幾個大人外，屋里有一個年紀(jì)和她相仿的男孩子。那男孩面向著她坐著，稚氣未脫的臉上有一雙黑白分明的深邃大眼。男孩子有些拘束。當(dāng)他望向門口時，他的目光恰好和海平探尋的眼光相遇。他有些不安地避開了海平的眼光，扭頭望向了別處。

海平卻好似被這一瞥擊中了。她的心無端地跳動起來，臉也有些發(fā)燙。她站在了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屋里的一個年長者連忙招呼道：“來來來，進來吧。過來坐下。”

黃老師看來也不認(rèn)識所有的人，她只是對著老者叫了一聲：“胡校長。”就在一邊坐下了。

待大家都坐下后，年長者，也就是胡校長說道：“劉科長，你看看，這就是梁海平。她和周書華，都是我們學(xué)校里又紅又專，表現(xiàn)出色的學(xué)生。周書華父親在學(xué)校工作。梁海平父親是軍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干部。他們的家庭出身是沒有問題的。”

那個被喚做劉科長的人，是個四十歲上下，眼光銳利的男子。他上下審視了兩個孩子一番。又讓兩人站起來，在屋里走了幾步。然后抿抿嘴，點了點頭。

他示意兩人坐下。鄭重其事地說：“我們打算，挑選你們兩人，去完成一項十分光榮和重要的政治任務(wù)。再過幾天，就有外賓到訪我們廣州。我們要表示熱烈地歡迎。你們的任務(wù)呢，就是去給外賓獻花。因為有一個男外賓，一個女外賓。所以你們倆個，就要分別給他們獻花。”

聽了此話，海平不自覺地挺直了胸，臉上露出興奮地笑容。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身邊的男孩，發(fā)現(xiàn)他并不像自己那么反應(yīng)熱烈。

周書華好像有些意外，或是反應(yīng)有些遲鈍。他輕微地在椅子上躬了躬腰，悶著身回答了一聲：“嗯。”

“你們記住，這是一項嚴(yán)肅的政治任務(wù)。你們一旦被選上了，就要認(rèn)真對待。首先你們要好好練習(xí)，到時候絕對不可以出錯。另外你們要注意你們的儀表，要體現(xiàn)出中國人民，中國青少年的熱情和禮貌！知道嗎？還有，完成這次政治任務(wù)之前，你們不可以泄露消息給任何人，比如你們的同學(xué)，或者是家人。都絕對地不允許！記住了嗎？”

“記住了！”海平乖巧地朗聲回答道。

周書華隨后也答道：“記住了。”

劉科長的眼光在兩人的之間來回掃了掃。又說：“從明天起，你們每天早上必須七點就要到學(xué)校，做好準(zhǔn)備，隨時出發(fā)。”

旁邊的年長者接過話頭說：“給外賓獻花是非常光榮的任務(wù)，你們能夠被選上，是黨和國家對你們的信任。你們一定要珍惜！你們今天放學(xué)后就去音樂室練習(xí)。一定要做到熟練。絕不可以出錯！”

他說完后，屋里其他的人也紛紛附和著各種叮囑和教導(dǎo)。海平的班主任老師也即時表示說要大力支持海平完成這項光榮的任務(wù)。

等到各人輪番冗長嚴(yán)肅的談話結(jié)束后。海平和男孩被允許離開了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的門，海平就忍不住拉了拉走在前面的男孩的衣袖，說：“哎，你叫周什么來著？”

男孩好像受驚似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海平。臉竟然紅了。說：“我叫周書華。”

“周書華？”海平重復(fù)著，說：“你這名字怎么有點像女孩的名字？”

聽了這話，周書華有些不高興。他回?fù)舻溃骸澳悄愕拿帜兀駛€男孩名。”

“哎，你知道我的名字啦？”海平高興地說。

像是被揭穿了什么秘密似的，周書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剛才老師不是說了你的名字了嘛？”

“太好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了。一會兒放學(xué)后我們在音樂室見。”海平絲毫沒有注意到周書華的尷尬。她對他揮揮手，步履輕盈地走出了辦公樓。

放學(xué)后，周書華匆匆來到音樂室。音樂老師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

音樂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她正在整理教室里的桌椅，忙得滿頭大汗。見到周書華，連忙招呼他說：“快來幫忙把這些桌椅挪一挪。”

書華趕快丟下書包上去幫忙。原來音樂老師是想清出一條過道，來幫書華和海平練習(xí)獻花的。

海平這時也進來了。她大概是小跑了一段路，臉上紅撲撲的。書華看了她一眼，自己不覺也臉紅起來，趕快把視線移向別處。

三個人一齊，很快就將課室內(nèi)地桌椅移開，清理出了一條大約十米的過道。

“你們兩個，一個站在這頭，一個站在那頭。”

音樂老師指揮著，讓書華和海平分別在過道的兩端站好。然后她拿過來一把掃地的掃把，用報紙把掃把包起來，又找了根繩子扎好，遞給書華。說：“拿著。別笑。這是道具知道嗎？你就當(dāng)它是要獻的花。”

音樂老師接著對書華說：“你跟著我，挺直胸，面帶微笑，步子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你把梁海平當(dāng)成是外賓。不要那么緊張。放松點。要雙手捧著花，笑帶微笑！你笑得自然一些！對了，很好，把花這么小心地獻給她。”

開始的時候，書華手里捧著被當(dāng)成鮮花的掃把走向海平時，他還可以繃著臉忍住不笑。可是當(dāng)音樂老師不斷地提醒他，要他微笑，且要他把掃把當(dāng)成鮮花，獻給扮演外賓的海平時，書華實在是忍不住，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略帶一些羞澀，卻顯得很迷人。海平接過掃把時，也忍俊不禁，咯咯地笑得彎下了腰。

“別笑別笑嘛。”音樂老師一本正經(jīng)地提醒著書華和海平。可是當(dāng)看到書華略帶尷尬的微笑和海平開心的歡笑時，她也忍不住樂了。說：

“嗨，你們不知道我想了好久才想到這主意呢。這總比什么都不拿要好點，是吧。”

“你的想象力好豐富呵，老師。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這掃把哪里像鮮花。咳，咳，”海平笑得有些停不下來，以致說起話來不停地咳嗽。

“不會吧？周書華，你覺得這形狀拿在手上不像一捧鮮花嗎？”

“嗯，感覺上，還是有點像的。”書華誠實地回答說。

“好的好的，那讓我來感覺一下吧。”海平說。

“不管像不像，你們也笑夠了。好，現(xiàn)在練習(xí)重新開始。”音樂老師說。

她示意書華退回到房間的另一頭，然后把那個扎了報紙的掃把交給海平，說：“現(xiàn)在我們反過來練習(xí)。周書華，你是外賓。你呢，梁海平，記住我剛才教周書華的要點了嗎？你走過來，向周書華獻花。注意，跟著我。挺胸，微笑。步伐輕盈。很好。”

海平不愧是學(xué)過舞蹈的，渾身充滿文藝細(xì)胞。這種事情對她完全是小菜一碟。只見她捧著掃把，步履歡快地走到書華面前，輕松大方地把“花”交到書華手上，然后還行了一個少先隊禮。

和海平比起來，書華顯得有些拘謹(jǐn)生硬。當(dāng)他接過被當(dāng)成花的掃把時，被海平眼里燦爛的笑容灼到了，他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她的眼光。

音樂老師對海平的表現(xiàn)很滿意。高興地說：“梁海平，你做得很好。活潑，大方，友好。到時候就是這樣就可以了。好了，我們今天就練習(xí)到這里。我們明天再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