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兩聲過，電話被接通。

是一個清脆的女聲，“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到您的？”

“我被搶劫了，”頓了頓，還有幾分稚嫩的聲音又再次補充道，“應(yīng)該算是未遂。”

話筒里那邊陡然一默，細細碎碎的議論聲從那頭傳來，女孩臉色很平靜，不見絲毫驚慌。

“同學(xué)——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干練的女聲里，飽含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心，與隱含的懷疑。

女孩稍擰了下眉，握緊了手中的老人機，“阿姨，我在石頭街，從石頭路進來第三個巷口，我不確定，他還會不會回來……我沒有在開玩笑。”

石頭街那邊在規(guī)劃拆房，警衛(wèi)還沒有安排下去，近幾天盜竊案也是高頻率發(fā)生。

女警顯然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又問了邊上的人幾句，才回答女孩。

“你在原處不要亂走，我們盡快派最近的同志過去——”

“最好快點，他回來了。”

嘟——

女警和邊上的人面面相覷，后者皺著眉頭，抬腕看表，“不會又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吧？”

“我覺得……不像，”女警面有猶豫之色，漸漸悉數(shù)化為堅定，“小麗，你和東陽分局去個電話，看看。”

“好！”

*

女孩看著倉皇而逃的男人的背影，輕輕的揚了揚嘴角。

警笛聲還在響，緊接著，就有腳步聲緩緩逼近。

“說是一個小女孩報的警，也不曉得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反正上面讓來看看。”

“就怕又是惡作劇。”

“是啊，也不曉得有什么好玩的。”

聲音漸小，說話的人目光在觸及到縮在墻角的女孩時，猛地一縮。

“黃……黃隊，在這兒！”

黃隊頓住腳步，手指尖夾著的煙落地，他眼中有驚訝略過，緊接著，他蹲下來，和藹而疼惜的笑笑。

“報警的人，是你嗎？”

女孩咬了咬下唇，眼眶通紅通紅的，看見陌生人，下意識往角落里縮了縮身子。

她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臉也破了幾處，動作是害怕的，但是眼睛里卻沒有怯意。

黃隊身邊的人意識到什么，忙脫下自己的警服外套，走進女孩，給她披好。

女孩閃躲了一下身體，最終還是任由他的動作。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黃隊看了那個人一眼，眼中是化不開的小心。

“蘇淼。”

女孩忽然鎮(zhèn)定了下來，站起來，裹緊了外套，走向前幾步，與黃隊平視，冷靜的不像一個剛剛差點失去生命的花季少女，“是不是要做筆錄？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黃隊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沉默了有一會兒，才愣愣的回答她，“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需要你的監(jiān)護人的聯(lián)系方式。”

“監(jiān)護人……”蘇淼低喃，扯了扯有些破的唇角，“搶劫我的人，就是我的監(jiān)護人。”

“什么？！”黃隊和同他一起來的人一致驚呼出聲。

“你確定？”年輕一點的警員問她。

蘇淼點了下頭，“我確定，不信，我可以給你們看照片。”

說著，她拿出哪個小小的老人機，摁了一下，方正的屏幕里，赫然顯示出一個模糊的人臉，但，辨別度，還是很高的。

根據(jù)昏暗的燈光和周圍破舊的瓦磚，可以確定，這就是前不久拍的。

在一個很緊急的情況下。

“這……你能和我們?nèi)ヒ幌屢沙鏊鶈幔俊?

“好。”蘇淼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亦沒有難過。

坐進警車，蘇淼雙手?jǐn)嚺諞黃穡吘慣€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情緒波動實屬正常。

那樣太過于平靜的，宛如破布娃娃，怎么會是一個青春期少女該有的性格？

黃潤澤這樣想著，便催促著宋元快開車。

東陽分局離石頭路并不遠，五分鐘左右，就到了。

蘇淼跟著黃潤澤下了車，步子邁的很小，頭一直都是低著的。

走廊的藍色塑料椅上，正坐著一個男孩，在和別的警察聊天。

感覺到有人注視，蘇淼抬起頭，淡淡的瞥了眼，似是驚訝，她又看了眼，杏眼里似有流光閃過，復(fù)又歸于一灘死水。

男孩的嘴巴張成o字型，詫異的站起來，“黃伯，你怎么這一出去，帶了個女孩來啊？”

“作業(yè)寫完了沒有？別問東問西的！”黃潤澤中氣十足的斥責(zé)道，男孩看樣子是很怕這個黃隊的，縮了縮脖子，就坐回去了。

只是視線依舊膠在蘇淼身上。

蘇淼被黃潤澤帶進了一個寫有“局長辦公室”的房間里，蘇淼有些拘謹(jǐn)，手指交叉放在小腹前。

緊咬著下唇，呼吸有些不穩(wěn)。

黃潤澤抬了抬手，“蘇同學(xué)，你坐在那里吧。”

蘇淼應(yīng)言，默默的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背脊挺得很直。

宋元把門關(guān)上，坐在邊上，見氣氛委實緊迫了些，他半開著玩笑，說：“蘇同學(xué)，你放松些，黃隊就是長的兇了點，其實人還不錯的。”

黃潤澤掃了他一眼，扣了扣桌子，“方便的話，能不能把事情交代一下，你說的監(jiān)護人，是怎么回事？”

驚訝歸驚訝，該走的流程，一樣都不能少。

人證物證都要齊全，僅僅憑借一個人的話，不可能斷案。

黃潤澤也做了東陽分局局長有些年份了，深知這其中的規(guī)矩。

蘇淼又抿了下唇，似乎在極力克制什么，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看著黃潤澤，聲調(diào)顫抖，“可以——”

“好，如果能交代細節(jié)的話，就更好，哦，對了，姓名，年齡，電話，家庭住址填一下。”黃潤澤說著，就把一張白紙遞給她。

蘇淼接下，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拿起旁邊的黑色水筆，一筆一劃，寫在最上方的最右邊的地方。

黃潤澤頓了頓，補充道：“還有學(xué)校。”

宋元皺眉，有些看不下去。

一個女孩子都這么逼問……

是否太無情了點。

蘇淼拿著筆的手頓了頓，一個小黑點就暈染出來，她還是沒什么表情，淡淡的，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什么也不在乎。

寫完后，蘇淼把紙還回去，脊背依舊崩的很直。

“好了，你可以說一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蘇淼找了張嘴，宋元給她遞了杯溫水，年輕的聲音，透著些許關(guān)心，“喝點水，放輕松，隨便說一說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