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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那一年玉至暖五歲。
那一年,她的父親玉呈作為北鄴的大將軍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受了極為嚴(yán)(yán)重的傷,與其說(shuō)(shuō)是受傷,不如說(shuō)(shuō)是中毒,當(dāng)(dāng)時(shí)(shí)軍營(yíng)(yíng)中出了一個(gè)(gè)叛徒,伙同敵國(guó)(guó),在玉呈的水中下了一種叫‘紅葉’的毒,此毒不會(huì)(huì)立即毒發(fā)(fā)身亡,而是在兩日后突然發(fā)(fā)作,且不易被人診斷,那叛徒算準(zhǔn)(zhǔn)出兵時(shí)(shí)日,讓他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突然毒發(fā)(fā),如此便可偽裝打仗之時(shí)(shí)的意外,這樣便是神不知鬼不覺(jué),既殺了軍隊(duì)(duì)的主心骨,又可排除自己的嫌疑。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這消息傳來(lái)(lái),她的母親葉眉并沒(méi)有像正常人一般陷入崩潰與痛苦,而是十分冷靜的將至暖托付給奶娘,自己則翻身上馬,一刻都不耽擱的去了軍營(yíng)(yíng)。
在至暖的印象中母親是一個(gè)(gè)極為溫婉又漂亮的女子,即使自己做了什么壞事也從來(lái)(lái)不會(huì)(huì)疾言厲色。
可當(dāng)(dāng)她看著母親翻身上馬的那刻,她似乎在母親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特有的那股子的英氣,果決與堅(jiān)(jiān)毅。
那時(shí)(shí),玉至暖的心中便有了不安,她沒(méi)有哭,也沒(méi)有鬧,只是死死的看著母親離開(kāi)的背影。
因?yàn)樗濫贛H很愛(ài)很愛(ài)父親,而父親也是如此。
這是他們從小就在她耳邊說(shuō)(shuō)的話。雖然她還小,雖然那時(shí)(shí)的她還是懵懵懂懂的,不理解什么是大人世界的愛(ài)。但她有感覺(jué),她感覺(jué)的到他們的家十分溫暖,是缺一不可的。
對(duì)(duì)于她的母親,她還知道,母親的醫(yī)(yī)術(shù)(shù)十分了得,能治許多的疑難雜癥,聽(tīng)府中人說(shuō)(shuō),當(dāng)(dāng)初皇后生太子之時(shí)(shí),情況危急,幸好自己的母親及時(shí)(shí)進(jìn)(jìn)宮,才保住了皇后與太子凌莫寒。
后來(lái)(lái)凌莫寒出生后沒(méi)多久就生了一場(chǎng)(chǎng)大病,連太醫(yī)(yī)們束手無(wú)(wú)策,還是母親進(jìn)(jìn)宮才又救了太子一命。
所以經(jīng)(jīng)過(guò)這幾件事后,皇帝皇后都待他們家極好,雖然母親不常去宮中,可皇后每逢年過(guò)節(jié)(jié)都會(huì)(huì)備上禮物送到府中。
極難得之時(shí)(shí)皇后出宮辦事,也一定會(huì)(huì)來(lái)(lái)大將軍府上,拉著母親說(shuō)(shuō)上許久的話。
哦,聽(tīng)聞,自己出生那日,皇后還特地從宮中趕來(lái)(lái),待自己出生后親手抱了抱才離開(kāi)。
所以母親一定會(huì)(huì)將自己受傷的父親帶回來(lái)(lái)的。這一點(diǎn)(diǎn),她深信不疑。
后來(lái)(lái)大約過(guò)了兩個(gè)(gè)多月,母親的確將父親帶了回來(lái)(lái),卻忘了將自己帶回來(lái)(lái)。
那時(shí)(shí),她還不懂,只知道她的父親平安回家了,她傻乎乎的撲入他的懷中,高興的問(wèn)著他:“娘親呢?”
“娘親,她還有事,所以就沒(méi)有和爹爹一起回家。”那時(shí)(shí),至暖被父親緊緊的抱在懷中,而忽略了他眼底的哀傷。
“那娘親去哪里了?什么時(shí)(shí)候回家呢?”玉至暖歪著腦袋,奶聲奶氣的問(wèn)著。
“等暖兒長(zhǎng)(zhǎng)大了,可以明事理了,到時(shí)(shí)爹爹就告訴你娘親去了哪里,好不好?”玉呈的聲音有了一絲沙啞,像是一位瀕臨死亡的老人一般。
“那暖兒會(huì)(huì)等很久嗎?”玉至暖撅著嘴奶聲奶氣的問(wèn)。
“爹爹和你一起等。”玉呈摸了摸她的腦袋說(shuō)(shuō)。
玉至暖懵懂點(diǎn)(diǎn)頭,因?yàn)樗濫贛H有多愛(ài)自己,愛(ài)這個(gè)(gè)家,所以絕不可能拋棄他們。
可那時(shí)(shí),她并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死亡,可以輕而易舉的拉開(kāi)世間所有的相聚。
那是誰(shuí)(shuí)都無(wú)(wú)法阻止的,那是每個(gè)(gè)人心中最痛恨的無(wú)(wú)能為力。
因?yàn)檫@世上唯有死亡是最無(wú)(wú)力挽回的,卻可以成為人心中永遠(yuǎn)(yuǎn)無(wú)(wú)法愈合的傷痛。
那天后,她便被父親送入了皇宮,見(jiàn)到了那傳說(shuō)(shuō)的皇后。
初見(jiàn)皇后之時(shí)(shí),她年幼無(wú)(wú)知,只覺(jué)得那皇后與自己母親一樣,溫婉大方,雖長(zhǎng)(zhǎng)的不如自己的母親漂亮。不過(guò),這世上大約也沒(méi)幾個(gè)(gè)人能長(zhǎng)(zhǎng)的比她娘親漂亮了。所以,這么看來(lái)(lái),這皇后長(zhǎng)(zhǎng)的也算是不錯(cuò)(cuò)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皇后看見(jiàn)自己時(shí)(shí)便十分的親切,讓她并不反感。
但當(dāng)(dāng)她的父親告訴她:“暖兒,在你長(zhǎng)(zhǎng)大之前,就住在這里好不好?”時(shí)(shí),玉至暖掙開(kāi)了皇后拉著自己的手,然后緊緊的抱住父親的大腿,哭著說(shuō)(shuō):“爹爹,暖兒想回家。暖兒回家中等娘親好不好?”
父親搖了搖頭:“暖兒乖,這是娘親的意思,你若是不聽(tīng)話,娘親可要生氣的。暖兒放心,爹爹會(huì)(huì)來(lái)(lái)看你的,然后等暖兒長(zhǎng)(zhǎng)大了爹爹就帶你去看娘親好不好?”
“我會(huì)(huì)聽(tīng)話的,但爹爹不能騙我,等暖兒長(zhǎng)(zhǎng)大了就帶暖兒去見(jiàn)娘親。”玉至暖擦干了眼里,認(rèn)(rèn)真的點(diǎn)(diǎn)頭。
她看著自己父親離開(kāi)的背影,那個(gè)(gè)原本寬厚雄渾的背影,忽然變得滄桑起來(lái)(lái),至暖不懂,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好像什么都變了。
因?yàn)檳腔屎罌粗約旱難凵裰袔Я藬?shù)不盡的心疼。
是的,那一天什么都變了,那一天,她的家再也不是家了,而是一個(gè)(gè)靈堂,上面掛滿了白布,她不知道那口棺材里到底躺了什么人,因?yàn)樗愕暮苓h(yuǎn)(yuǎn),只看到自己的父親無(wú)(wú)比悲傷的樣子。
可她身旁的人卻告訴自己,她應(yīng)(yīng)該跪下的,而他會(huì)(huì)陪著自己。
于是,他們?cè)諛菕鞚M白布,讓她陌生心慌的大將軍府外,一處沒(méi)人的空地,兩個(gè)(gè)小孩跪在了地上,朝著那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gè)(gè)頭。
那時(shí)(shí),她還不清楚什么是身份,什么是權(quán)(quán)利。所以,她不知道,她身邊這個(gè)(gè)不過(guò)比自己大上3歲,卻已經(jīng)(jīng)身形俊郎,眉宇之間帝皇之相盡顯的男孩子,就是皇后的獨(dú)(dú)子,當(dāng)(dāng)今太子凌莫寒。
所以他本不應(yīng)(yīng)該下跪的,天下間,他該跪的唯有那龍椅之上的人。
可他今日就這么跪下了,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
當(dāng)(dāng)玉至暖問(wèn)他,自己為何下跪時(shí)(shí),他只是沉著聲音說(shuō)(shuō):“我不想你后悔,現(xiàn)(xiàn)在我會(huì)(huì)陪你,陪你送她最后一路。”
的確,他說(shuō)(shuō)的對(duì)(duì),至暖想,若那日不是他將自己帶來(lái)(lái),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的磕上這最后的三個(gè)(gè)頭,她會(huì)(huì)后悔,后悔自己沒(méi)有早點(diǎn)(diǎn)發(fā)(fā)現(xiàn)(xiàn),后悔自己沒(méi)有來(lái)(lái)得及送她最后一程。
或許就是那句‘我會(huì)(huì)陪你’讓玉至暖感到無(wú)(wú)比的心安,也就是那一刻,至暖對(duì)(duì)那個(gè)(gè)漂亮到精致卻不缺男子英氣的凌莫寒開(kāi)始有了依賴。
或許那份依賴便是喜歡。
其實(shí)(shí)至暖一次見(jiàn)他時(shí)(shí),自己是害怕的,因?yàn)椴恢獮楹嗡偸墻o人一副高高再上,不易親近的感覺(jué)。
即便皇后親切的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兒子凌莫寒,雖然他是太子,但從今往后,他只是你的哥哥。寒兒快過(guò)來(lái)(lái),這便是母后常常與你提起的至暖妹妹,從此她就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你就是玉至暖?”這是凌莫寒對(duì)(duì)自己所說(shuō)(shuō)的第一句話,冷冰冰的沒(méi)有一點(diǎn)(diǎn)人情味,甚至有一絲壓迫的感覺(jué)。讓至暖不由的躲到了皇后的身后,怯怯的看著眼前氣宇軒揚(yáng)(yáng)的人。
皇后笑了笑,將她帶到身前,然后蹲下瞪了凌莫寒一眼說(shuō)(shuō):“暖兒不用怕,他只是習(xí)(xí)慣了這個(gè)(gè)態(tài)(tài)度,你以后就會(huì)(huì)明白,他是太子,若非如此,他鎮(zhèn)(zhèn)不住自己的身份。這里是皇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過(guò)暖兒放心,以后我們母子倆定會(huì)(huì)護(hù)(hù)你一世安寧。”
皇后柔聲說(shuō)(shuō)完,然后轉(zhuǎn)(zhuǎn)頭看向自己兒子繼續(xù)(xù)道:“以后,若你敢欺負(fù)(fù)暖兒,我定不饒你。記得,在外,你可以是太子,可以是手握重權(quán)(quán)之人,但在暖兒面前,你只是凌莫寒,我的兒子。”
“知道了。”凌莫寒看了玉至暖一眼,不以為然的回答,然后離開(kāi)。
這便是他們的第一次見(jiàn)面,沒(méi)有多余的語(yǔ)(yǔ)言,沒(méi)有多余的感覺(jué)。
之后幾天,她便再也沒(méi)有見(jiàn)到這個(gè)(gè)凌莫寒,甚至沒(méi)有見(jiàn)到皇后,她只是一個(gè)(gè)人百無(wú)(wú)聊賴的呆在皇后宮中,后來(lái)(lái)過(guò)了兩日,她才再一次的見(jiàn)到了這個(gè)(gè)凌莫寒。
“你找我?”玉至暖看著眼前這個(gè)(gè)微微喘著粗氣的大男孩有些意外的問(wèn)。
凌莫寒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然后直接的抓上了她的手臂,只說(shuō)(shuō):“跟我走。”然后便將她帶到了大將軍府外,無(wú)(wú)論至暖怎么問(wèn),卻始終一言不發(fā)(fā)。
只對(duì)(duì)她說(shuō)(shuō),她應(yīng)(yīng)該跪下的,是的,她該跪下去送自己母親的最后一程,不然她會(huì)(huì)后悔。
這是凌莫寒腦海中唯一的念頭,雖然他什么都不可以告訴她,但至少,可以讓她在將來(lái)(lái)少去一絲的遺憾。
所以,他將她帶來(lái)(lái)了,而他本可以不來(lái)(lái)的,他應(yīng)(yīng)該安安靜靜的在尚書殿中學(xué)(xué)習(xí)(xí)著治國(guó)(guó)之道。
可現(xiàn)(xiàn)在,他還是來(lái)(lái)了,還陪她一起跪在這里。
這一刻,凌莫寒忽然覺(jué)得自己有些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只是,看著一旁精致如娃娃一般的玉至暖,又覺(jué)得一切都值得。似乎一切都是應(yīng)(yīng)該的。
隨著玉至暖的一天天長(zhǎng)(zhǎng)大,她似乎開(kāi)始明白,凌莫寒那一層寒冷的外表里藏著的一顆柔軟的心。
就如皇后所說(shuō)(shuō),這是皇宮,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只要稍微露出一刻的柔軟,他便會(huì)(huì)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所以,他必須要強(qiáng)(qiáng)大。
這份強(qiáng)(qiáng)大是他的最有堅(jiān)(jiān)硬最沉重的盔甲,一刻都脫不得。
從那以后,至暖開(kāi)始學(xué)(xué)著依賴,因?yàn)榱枘f(shuō)(shuō)過(guò),他會(huì)(huì)陪著自己,所以她開(kāi)始喜歡呆在有凌莫寒的每一個(gè)(gè)地方,而他也任由自己跟著。
他去上課,她也去上課,遇到不懂的,他會(huì)(huì)耐心的教著自己,卻也對(duì)(duì)自己極為嚴(yán)(yán)厲。
學(xué)(xué)武時(shí)(shí),他不會(huì)(huì)因?yàn)樽約漢襖鄱屗菹ⅲ粚W(xué)(xué)騎馬時(shí)(shí),凌莫寒不會(huì)(huì)因?yàn)樽約簭鳥R背上摔下而讓她放棄。
他只會(huì)(huì)默默的替她處理著傷口,然后對(duì)(duì)她說(shuō)(shuō):“明天繼續(xù)(xù)。”
那時(shí)(shí),她總會(huì)(huì)拉住凌莫寒的手告訴他:“我沒(méi)事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想讓我多學(xué)(xué)一些東西。好讓我以后不被別人欺負(fù)(fù)。”
“誰(shuí)(shuí)敢欺負(fù)(fù)你。”這是凌莫寒對(duì)(duì)她說(shuō)(shuō)的。除了他自己,誰(shuí)(shuí)敢欺負(fù)(fù)她?
“是,你和娘娘將我寵成如此,誰(shuí)(shuí)敢欺負(fù)(fù)我?但凌莫寒,你剛剛救我時(shí)(shí),被擦傷的手臂就不要再藏了吧!”說(shuō)(shuō)完,她便將凌莫寒的手臂拉到自己的面前開(kāi)始仔細(xì)(xì)的上藥。
她知道,即便凌莫寒再疼,以他的性子,絕不會(huì)(huì)再人面前表現(xiàn)(xiàn)出來(lái)(lái),所以她十分的小心,一邊上藥一邊用嘴輕輕的吹著傷口,深怕不小心弄疼了他。
“阿暖,你個(gè)(gè)小沒(méi)良心的,我為你受傷了,你也不知道問(wèn)我一句疼不疼?”凌莫寒看著至暖十分認(rèn)(rèn)真的神情,忍不住逗弄的說(shuō)(shuō)。
“因?yàn)椴恍枰獑?wèn),我知道你疼,畢竟,你疼時(shí)(shí),我與你是一樣的。”玉至暖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自己的膝蓋,然后又忍不住嘟噥道:“而且,即便我問(wèn)你,你也會(huì)(huì)忍著說(shuō)(shuō)不疼。”
凌莫寒笑,果然這世上最了解的他的除了自己的母后,便是眼前這個(gè)(gè)女孩了,有些事不需要多說(shuō)(shuō),可他們彼此都懂:“以后,只要你問(wèn),我都會(huì)(huì)回答。”
那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只屬于她的回答。
“凌莫寒,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再?zèng)]人之時(shí)(shí),總喜歡叫著凌莫寒的全名,因?yàn)櫓揮羞@樣,他們才是平等的,不是太子,不是哥哥,只是凌莫寒。
或許那時(shí)(shí),便已經(jīng)(jīng)動(dòng)(dòng)心。只是,那顆心從來(lái)(lái)都是一個(gè)(gè)人的命脈。
后來(lái)(lái),她當(dāng)(dāng)了他四年的小尾巴,那四年他們形影不離。那一年她九歲,對(duì)(duì)感情開(kāi)始有了懵懂,在她以為自己會(huì)(huì)當(dāng)(dāng)凌莫寒一輩子的尾巴之時(shí)(shí),一切又有了變化,或許這就是人生,世事無(wú)(w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