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兒——那你是有時間去，是吧？”老師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生。

葉舒兒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心里卻不知道老師剛剛說什么了。

“那好，是下周六的會議，現在是周二，等負責人那邊把相關資料發過來，我給你也發一份。你可以提前查查相關的資料，應該都是需要保密的，到時候我再通知你吧?！崩蠋熆戳丝词掷锏臅r間表說道。

葉舒兒木訥地點了點頭。

“我看你最近狀態不太對啊，心事重重的——都被保送了，還有什么過得不舒心的嗎？”老師打趣道，“怎么——談戀愛了?”

葉舒兒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凡事不要太較真了，最后去的學校已經很不錯了，人生嘛——總歸會有遺憾的?！崩蠋煂捨康馈?

葉舒兒點了點頭，其實她較真的不是學校，而是自己的初心。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葉舒兒便徑直回了宿舍?，F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宿舍的兩個同學在準備考研，另外一個女生打算工作，在準備簡歷什么的。葉舒兒坐在桌子前，劇也不想追，書也不想看，也不想出去玩，最終又打開了音樂軟件胡亂聽歌。

不由得，又想起了在她心心念念的B大參加推免復試的時候。

“接下來，請大家戴上耳機，對聽到的演講做一個復述，演講會讀兩遍?！盉大的老師將考試要求說了一遍。

那篇演講難度中等，演講的開頭提到了夢想這個單詞。鬼使神差地，葉舒兒就這樣跑神了，整整讀了兩遍的演講，葉舒兒竟然一句都沒有聽到腦子里。當耳機里的聲音結束，“嗶”聲響起，其他考生都開始了復述，只有葉舒兒卻坐在那里，一個單詞都沒有說出來。

那是B大推免復試的最后一個考試項目。

至今，想起那天走出教室的后知后覺，葉舒兒都覺得心里堵得慌。同行的姑娘說了什么，她都不記得了，可能是在抱怨考題，也可能是在計劃要不要在B市一起玩兩天。直到B大門口那棵百年古樹上的葉子落在了葉舒兒腳邊，她才意識到考試已經結束了。

她沒有再留在B市，而是直接回了學校。整個暑假包括整個大學都在努力為去B大做準備，但是當時考完后，葉舒兒心里沒有一點輕松或快樂的感覺。

B大推免成績和排名出來前的幾天，葉舒兒一直待在宿舍，除了下樓取外賣，就是拉著簾子在床上躺著。舍友以為她各地參加考試太累了，更何況她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也沒有太在意。

B大和Z大成績出來的那天，葉舒兒還在床上睡覺。醒來后，已經早上十點了，聊天軟件提醒有幾十條消息。

“葉舒兒，你被Z大錄了誒！太厲害了吧！”

“我的天，學姐，我在Z大擬錄取名單里面看到你的名字了，茍富貴勿相忘?！?

“……”

直到最后一條，是她在B大考試時認識的女生發來的：“舒兒，你怎么復述那欄成績是0啊?需不需要給研招辦打電話確認一下——可能輸錯成績了，因為你其他成績都是最高的?！?

“不用了，我的復述成績確實是0。”葉舒兒打開B大的官網查看后回復道，“因為我當時沒有復述?！?

回復后，葉舒兒才打開Z大研究生院的官網，自己的名字果然就在第四個。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給自己的閨蜜發了一條：“問詩，我B大沒過?！?

過了幾分鐘，李問詩回復了：“不會吧？你再看看，別是看漏了。你去B大應該是挺穩的啊——對了，Z大呢?”

“過了。”葉舒兒打出這兩個字。

“那你在這愁個啥？”李問詩發過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這Z大排名比B大更好啊，在咱們學科和B大也不相上下。雖然你一直想去B大，但有了更好的選擇，B大沒過也罷。要是我，就算B大過了，也會選Z大，哈哈哈?！?

過了十幾分鐘，葉舒兒才回復了一個“嗯”字。

“葉舒兒!”舍友背著書包從外面進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我帶了東門的鴨脖，太累了，我要放松一下，吃不?”

葉舒兒這才回過神來，推免已經結束一個月了，現在是十月中旬，自己剛剛從辦公室回來。

“吃?！比~舒兒笑了，她最近很愛吃辣的東西，吃的時候辣味可以麻痹自己的腦神經，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師叫你啥事啊？”舍友給了葉舒兒一塊鴨脖問道。

“下周去跟著聽一個會議同傳?！?

“那挺好的啊，可以提前了解了解，觀摩一下?！鄙嵊岩贿吙续啿币贿呎f道，“你怎么老在宿舍待著啊，這幾天有好多好看的電影。要不是我要考研，我一定從早到晚都待在電影院。”

“不想出去，我這段時間想在宿舍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行吧?！鄙嵊延帜贸鲆粔K鴨脖，“實在無聊，你就準備專八吧，明年三月，等你喲。”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我打算考研前去孔廟，儀式感還是要有的，心誠則靈嘛?！鄙嵊央S口說道。

聽到這句話，葉舒兒一下子怔住了，抬起頭盯著舍友。

“你——你干嘛?”舍友下意識地用手抱住了自己，“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心誠則靈?”葉舒兒喃喃說道。

“對啊——嚇我一跳，你要是想去，咱們一塊去唄。不過，我看你啊，也沒有什么好拜的——你倒是可以去月老廟什么的，考場得意了，這情場也不能落啊?！?

葉舒兒卻沒有接她的話。是啊，心誠則靈。她當時坐在B大的考場里，已經失去了初上大學時對最初的夢想的堅持。三月份以來，她一直在猶豫，猶豫要不要轉專業到國際政治或是外交學，但是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學德語，曾經對B大那種簡單的向往也被摻雜了許多別的東西。

當時鬼使神差地沒有復述，就像是一種報應，對她心不誠的報應。

葉舒兒嘆了口氣。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舍友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四個字解了葉舒兒一直以來的困惑。

從小時候起，葉舒兒就一直有一個夢想，她想從事對外交流方面的工作。但是，隨著一天天長大，幼時的無畏，被其他人各種各樣的理由一點點消磨殆盡了。

“你一個女孩子，要是真的做這份工作，是要被派去駐外的。在國外三四年，你一個人能吃得消嗎？”

“萬一你被派去的是離咱們Z國很遠的國家，那不就等于背井離鄉了嗎？”

“舒兒，這需要東奔西跑的，又累又苦，哪個男孩子能等得了你??？”

“想要從事這份工作，那可是需要你很優秀的。你現在轉專業到國際政治，能比得過人家本科就學了四年的人嗎？這世界上那么多優秀的人，你就一定能脫穎而出嗎？”

“女孩子家家的，去Z大讀學碩，然后好好讀個博士，出來當個老師，工作又穩定，也好找另一半?！?

剛開始，葉舒兒還會和他們爭辯，她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背井離鄉。直到高考結束，自己只考了一個普通大學后，葉舒兒對于自己的能力也越發不自信，再加上一點點長大，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不怕苦和累只是其中一方面罷了，能力的要求頗高，而且還要耐受得住孤獨。理想與現實之間差的不只是一個鴻溝。

一想到這里，葉舒兒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一氣之下，在軟件上隨便買了一張電影票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