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lán)(lán)云白，花園里一派爭(zhēng)芳斗艷之景，群蝶嘻舞，百花吐蕊，似乎空氣里都氤氳著一股富貴祥和之氣。

適時(shí)(shí)，兩個(gè)(gè)女孩兒在園子里嬉笑打鬧著，你追我趕，好生歡喜。

“咯咯咯！哈哈哈！快來(lái)追我呀！”粉衣女孩兒爽笑道。

這粉衣女孩兒看起來(lái)不過(guò)七八歲的樣子，穿了一身粉色羽袖月華裙，一頭烏黑蓬松的青絲梳了一個(gè)(gè)松松的垂鬟，只插了一支桃花簇珠的珠花。

對(duì)(duì)，她就是上官府的嫡長(zhǎng)女，上官翎羽。

“小姐，你慢點(diǎn)(diǎn)兒。”一個(gè)(gè)紫色素衣丫鬟緊跟其后，看起來(lái)年齡相仿，穿著也相對(duì)(duì)樸素。

是紫菱。說(shuō)是丫鬟，倒不如說(shuō)是上官翎羽的伴讀。

這位小姐真是利索，眼看快要抓著，一個(gè)(gè)扭身就跑掉了，害得這紫色素衣丫鬟轉(zhuǎn)(zhuǎn)身又追上了去。

莫不是玩捉迷藏的游戲，這樣的好天氣，在花園里玩游戲，真是極好。

幾番嬉鬧之后，還是無(wú)果，似乎有些掃興。

上官翎羽停了下來(lái)。

“哎呀，紫菱，你跑的太慢啦！”

“祖母讓你陪我玩兒，可你總也追不上我，要是讓祖母知道了，她肯定會(huì)(huì)說(shuō)你平日里偷懶懈怠，少于鍛煉。”

上官翎羽邊說(shuō)著邊用眼睛的余光偷瞄紫菱，邊用衣袖輕遮嘴角偷笑起來(lái)。

“小姐，小姐，可千萬(wàn)不能讓老夫人知道啦！”

“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huì)(huì)罰我連續(xù)(xù)半月早起抄寫女德。”

“我可不像小姐你，天資聰慧，我壓根不是學(xué)(xué)習(xí)(xí)的料嘛！”紫菱焦急中略帶淡定，她知道，她的這位小姐是肯定不會(huì)(huì)跟老夫人告她的狀的。

“好啦！我逗你玩兒的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會(huì)(huì)忍心祖母罰你呢？”上官翎羽說(shuō)著邊拉起了紫菱的手，勸慰道。

紫菱眼里的焦慮瞬間散去，瞥了翎羽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來(lái)。

上官翎羽也跟著嬌笑了起來(lái)。

而后又商量著要給祖母周氏采一籃鮮花送過(guò)去做鮮花餅。

這群芳斗艷的花園里，花是肯定夠的了，自己家的花園，隨便采便是。

空氣里全是天真無(wú)邪的笑聲，童年無(wú)欺的歲月總是這般靜好。

好大一會(huì)(huì)兒，一個(gè)(gè)婦人朝兩個(gè)(gè)女孩兒碎步走過(guò)去。

是秦嬤嬤，父親上官清賢特意安排到翎羽身邊伺候她日常學(xué)(xué)習(xí)(xí)的管事婆子。

“小姐，今日的玩耍時(shí)(shí)間已經(jīng)(jīng)到了，該回房學(xué)(xué)習(xí)(xí)了！”秦嬤嬤委了委身，請(qǐng)(qǐng)示道。

兩個(gè)(gè)姑娘假裝沒(méi)聽(tīng)見(jiàn)。

秦嬤嬤提了提嗓子。

“明兒個(gè)(gè)老爺還要看小姐的書畫，夫人要聽(tīng)小姐的琴藝，老夫人要聽(tīng)小姐的女德。”

“我知道啦秦嬤嬤！”

“我和紫菱想給祖母采些鮮花回去做鮮花餅，祖母可愛(ài)吃鮮花餅了！”

“采完鮮花，我們一定回房學(xué)(xué)習(xí)(xí)。”

能說(shuō)不好嗎？這可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即使是老爺派自己過(guò)來(lái)伺候，這小祖宗也是得罪不起的。

秦嬤嬤無(wú)奈應(yīng)(yīng)聲。

“小姐一番孝心，老夫人定是感動(dòng)(dòng)。那奴婢就看著姑娘們采花，待采完鮮花就回去學(xué)(xué)習(xí)(xí)，可好？”

“好！”

秦嬤嬤眉心一展，兩邊都不得罪。

鮮花采好了，翎羽吩咐下人將鮮花送去廚房，趁花正新鮮，香氣還在，趕緊做些鮮花餅出來(lái)。

兩個(gè)(gè)姑娘隨著秦嬤嬤回到書房開(kāi)始學(xué)(xué)習(xí)(xí)書畫。

今天先生教的是潑墨畫。

先生先是用左手輕撫著右手衣袖，右手輕抬，往硯臺(tái)(tái)里加入半盅清水，然后開(kāi)始均勻地磨墨，一坨黑慢慢的融為一攤黏滑的汁。

隨后，先生拿出宣紙，輕輕地平鋪在桌面上，拿起毛筆，蘸了蘸硯臺(tái)(tái)里的墨汁，對(duì)(duì)準(zhǔn)(zhǔn)宣紙，左手用力一拍筆桿，墨汁就如下雨般撒在紙面上。

大的，小的，深的，淺的，黏連的，分開(kāi)的......各種形狀的墨點(diǎn)(diǎn)飄飄灑灑。

兩個(gè)(gè)姑娘好奇極了，不知先生教的潑墨畫是哪般神技。

先生接著用毛筆將各個(gè)(gè)墨點(diǎn)(diǎn)推開(kāi)，勾勒，再蘸墨，輕拍，勾勒......

姑娘們興致勃勃，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試畫了。

很快，先生教授的一張臘梅爭(zhēng)雪圖就躍然紙上。

那墻角的幾枝梅花，冒著嚴(yán)(yán)寒獨(dú)(dú)自盛開(kāi)，仿佛隱隱傳來(lái)陣陣的香氣。

輪到姑娘們研習(xí)(xí)了。

仿著先生的樣子，有模有樣地畫起來(lái)。

趁著先生不注意，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地還在彼此的鼻子、臉上抹上墨汁......

好學(xué)(xué)也。調(diào)(diào)皮也。

畫完臘梅爭(zhēng)雪，又開(kāi)始研習(xí)(xí)書法。

今天要臨摹的是“書圣”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這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可不簡(jiǎn)單，那可是天下第一行書。

章法自然，氣韻生動(dòng)(dòng)。通觀全文，從容不迫，得心應(yīng)(yīng)手。

就布局來(lái)說(shuō)，每一字，皆大小參差，不求劃一，長(zhǎng)短相配，錯(cuò)(cuò)落有致，點(diǎn)(diǎn)畫亦皆映帶而生，氣脈順暢。

其結(jié)(jié)構(gòu)(gòu)變化微妙，如楷書者卻不呆板，似草書者亦不狂怪，千姿百態(tài)(tài)，婀娜多姿。

用筆十分精到，講究提按分明，收起得當(dāng)(dāng)，可謂“得其自然而兼其眾美“。

兩位姑娘若真能習(xí)(xí)得這“蘭亭集”的書法真諦，那稱謂才女也不過(guò)也。

上官翎羽學(xué)(xué)的頗為認(rèn)(rèn)真，舉手投足，無(wú)不透著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zhì)和教養(yǎng)(yǎng)，鐘靈毓秀，聰慧過(guò)人。

“掃眉才子筆玲瓏”，說(shuō)的就是這樣的女子吧。

而紫菱則需些耐心了，斗大的字真懷疑是不是同一個(gè)(gè)先生教的。

練完書法，已過(guò)了午時(shí)(shí)。

秦嬤嬤點(diǎn)(diǎn)醒著該用午膳了。

上官翎羽便詢問(wèn)下人，鮮花餅可做好？若是做好了，午膳時(shí)(shí)便可拿去給祖母嘗嘗了。

下人回復(fù)(fù)鮮花餅做好了。

上官翎羽便示意紫菱將鮮花餅取來(lái)去和祖母一起用午膳。

自從祖父去世后，上官翎羽便一直和母親陪著祖母用膳，怕祖母一人用膳時(shí)(shí)想起祖父會(huì)(huì)難過(guò)。

平日里，祖母周氏一人住在榮宣苑，身旁幾個(gè)(gè)丫鬟伺候著，還有一個(gè)(gè)隨身嬤嬤——李嬤嬤。

李嬤嬤是祖母周氏的陪嫁丫鬟，這么些年，一直陪著祖母不離左右，家里人也放心許多。

上官翎羽來(lái)到祖母周氏的榮宣苑，委了委身，請(qǐng)(qǐng)安問(wèn)好。

祖母周氏正在和李嬤嬤說(shuō)笑著。

雖說(shuō)周氏已是祖母輩的人了，可平日里，府上吃穿用度奢華，保養(yǎng)(yǎng)得當(dāng)(dāng)，未顯老態(tài)(tài)，只是鬢角略微有幾根白發(fā)(fā)，發(fā)(fā)髻遮擋，不易看到。

尤其今日，周日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長(zhǎng)裙，袖口上繡著淡藍(lán)(lán)色的牡丹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的一排云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雍容華貴，慈眉善目。

“羽兒來(lái)了啊！”

“快到祖母身邊來(lái)。”

“一上午沒(méi)見(jiàn)到我的羽兒，祖母太想你了，得讓祖母再好好瞧瞧。”說(shuō)著，周氏不緊不慢地起身，長(zhǎng)裙散開(kāi)，伸手似是要去拉上官翎羽的手。

上官翎羽趕緊伸手去扶著祖母周氏，祖孫倆相擁而坐。

上官翎羽笑吟吟地讓紫菱將手里的食盒打開(kāi)，露出放在其中的鮮花餅，花香和著餅香，瞬間彌漫到整個(gè)(gè)屋子，勾的人垂涎欲滴。

祖母周氏咬了一小口后，含笑地對(duì)(duì)上官翎羽夸贊一番，鮮花餅可口，上官翎羽孝順懂事，祖孫倆其樂(lè)融融的溫馨場(chǎng)面，讓屋子里的李嬤嬤、紫菱和其他丫鬟都欣喜不已。

“謝祖母夸獎(jiǎng)(jiǎng)。”上官翎羽福了福身，“祖母喜歡吃鮮花餅，那羽兒以后經(jīng)(jīng)常給祖母做鮮花餅。”

祖母周氏以茶水漱口，擦了擦嘴角，“祖母可盼著呢！等我的羽兒長(zhǎng)大了，祖母也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咬的動(dòng)(dòng)了！”說(shuō)完眼神中有一絲捉摸不定。

以后的事誰(shuí)說(shuō)的準(zhǔn)(zhǔn)呢。人算不如天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知道這世間定數(shù)(shù)。

今天安享晚年，沒(méi)準(zhǔn)(zhǔn)明天就朝不保夕，甚至不在人世，這世間事哪能猜透猜著呢，就像祖父上官明鏡，這不說(shuō)不在就不在了。

說(shuō)起上官明鏡，那真是天妒英才。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江南一帶，紗布剛剛開(kāi)始興起，人們依然只穿著粗布麻衣，而這種輕薄的紗衣很少見(jiàn)，即使有，也大都送到皇宮貴族，商賈貴胄那里。

祖父上官明鏡看到了商機(jī)(jī)，拿出了全部家當(dāng)(dāng)，開(kāi)始了紡紗生意。

他勤奮研發(fā)(fā)，將還不成熟的紡紗技術(shù)(shù)一步步完善，直到成熟掌握，創(chuàng)(chuàng)辦了獨(dú)(dú)一無(wú)二的凸花布。

這種織物的主要特點(diǎn)(diǎn)就是透明、輕薄，凹凸的花紋，爛花部分清晰，凸花部分突出。

再加上他為人熱情友善，結(jié)(jié)交了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很快，生意就越做越大，幾乎攬蓋了整個(gè)(gè)江南的紡紗生意。

誰(shuí)料，一次在經(jīng)(jīng)商的路上，上官明鏡不幸感染了瘧疾，不久便送了命。

留下年輕的發(fā)(fā)妻周氏和剛滿一歲的兒子——上官清賢。

周氏不得已挑起重?fù)?dān)，獨(dú)(dú)自將上官清賢撫養(yǎng)(yǎng)成人，并將家里的紡紗生意越做越大。

經(jīng)(jīng)過(guò)用心經(jīng)(jīng)營(yíng)，到上官清賢這一代，上官家已是江南首富。

作為首富家的子女，自然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就養(yǎng)(yǎng)尊處優(yōu)(yōu)。

上官翎羽，上官家的嫡長(zhǎng)女，年芳八歲有余，上官清賢的長(zhǎng)女，大夫人柳氏所生。

打小便是集萬(wàn)千寵愛(ài)于一身，從來(lái)不知世間還有吃不飽穿不暖居無(wú)定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