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越過了泥濘，孤勇會和奇跡相擁。”――毛不易《巔峰之上》序

***

2018年，七月

江城，烈日炎炎，熱浪滾滾，空氣里沒有一絲濕潤的風。

喬晏晏拖著行李箱出了機場大廳，躲在大樹底下乘涼，垂頭靜靜地看著陰影覆蓋著的地面，許多螞蟻排成了彎彎曲曲的長隊，密密麻麻的，不知往何處去了。

天很燥熱，接機的人不多。

她扶著行李箱，摘下了墨鏡，吐了一口濁氣，胸口悶悶的感覺才舒緩了好多，長途跋涉再加上她長期失眠，飛機上疲乏不堪，有點兒暈機的癥狀，蜷曲著手指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小姐，您是要到哪里去？”

一輛油光锃亮的大奔停在喬晏晏面前，車窗落下，一張很油膩的中年大叔的臉露了出來。

喬晏晏眉間皺了皺，重新戴上了墨鏡，“謝謝，有人來接我?！?

手機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她瞧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慵懶地道了聲：“哥?！?

那頭傳來爽朗的男聲：“在哪兒呢？晏晏?！?

“南門出口的大樹下?！眴剃剃虘寺?，透過她面前這輛大奔的透亮的車窗，她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整個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朝著前面油膩大叔喊了句：“路橋律所走不走？”

大叔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孩兒看，一口答應：“走，怎么不走。”

眼前的女孩兒年紀不大，大概也就二十出頭，簡單的白色T恤牛仔短褲勾勒出高挑又玲瓏有致的身形，利落又有些凌亂的短發，褐色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紅艷艷如花瓣般的嘴唇微微抿著。

冷淡又交雜著艷麗，嫵媚中帶點兒青澀，一身風情渾然天成。

喬晏晏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忍耐著自己不耐煩的情緒，忽視大叔炙熱的視線。

車速加快，倒車鏡里看到了他……和別人。

一男一女，西裝革履。

青年走在右側，離她最近的距離不過五十米，灰色的套裝，身形如修竹般挺拔，面龐白皙，清朗雋永，輪廓深邃，君子如玉的氣質如月明風清，緩緩的動人心魄。

女孩和他并肩而行，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什么，活潑嬌俏。

青年側頭傾聽。

喬晏晏逼著自己不看，強忍著別過頭看另一側的風景，鼻頭微酸。

不過幾秒，倒車鏡再沒了他。

她不知道，在她接電話的時候，席辰星就看到了她，停頓在原地許久。

席辰星眼眶發澀，指尖微抖，旁邊的燕明月也發覺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小嘴撅著問：“這么漂亮？你前女友啊？”

空氣突然靜止。

許久，席辰星才接近麻木地答了聲：“不是?！?

“哼，男人就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人性本色，你也不過如此嘛。”

燕明月小聲嘟囔著。

后來他們都看到了這個漂亮女生上了一輛價值不菲的大奔。

席辰星眼神淡然，似乎這和他無關。

燕明月卻撇了撇嘴不屑道：“果然不是什么好女生，一看就是攀附權貴的菟絲花，或許還是被哪個大腹便便的暴發戶養在外面的女人，可惜長得這么漂亮了?！?

她說完，發現她旁邊的男人沒有生氣，連眉頭都沒有皺，她頓時松了口氣。

“席辰星，你等等我?。　?

青年的步子越走越快，女生在后面狂追不舍。

***

車上，電話又響了，接通，“晏晏，你人呢？”

聽著那頭氣喘吁吁的，喬晏晏心里有點兒虛，放軟了音：“哥你先回去吧，我先到律所報到?！?

“行吧行吧，你就盡情的折騰你哥吧。”

“……哦”

“別坐什么不三不四的車?！?

“……嗯。”

喬晏晏側頭看了認真開車的大叔一臉，心里更虛。

“車牌號記下了沒，給哥哥發過來?！?

“……沒?！?

喬晏晏猶豫了答了聲。

她怕這哥哥還吐出什么虎狼之言，急著搶話道：“我到了就給你打電話?！?

然后就掛斷了。

上車后還沒說過話的大叔突然呵呵笑了一聲：“小姑娘別怕啊，叔叔可是中國好司機，但也就這么點兒癖好，喜歡看長得好看的人。”

喬晏晏心頭一慌，她是不是不該掛斷電話的，現在打還來得及嗎？

大叔似乎是看出了喬晏晏的緊張。

他又急忙道：“我是喜歡看，就是你們年輕人說的顏控，這機場人來人往的還說不準能碰到些明星，叔叔我拉上一單就是不要錢也賺了?！?

喬晏晏：“……”

她是真不理解這些有錢叔叔的癖好。

要是他不那么盯著她看，她也不會覺得他是什么釣妹子的不正經大叔。

“我剛剛就準備拉那個男生的，后來他女朋友眼神看著就不善，我就沒問?！?

大叔突然的一句絮叨讓喬晏晏又失了神。

他還是看到了自己？

“我覺得那男生長得真俊，清風朗月，比明星還好看呢，就是他那女朋友看著精明市儈，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大叔說起的時候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開著大奔拉單子自然會受到不少女孩子的白眼，以為他是那種禽獸不如的人。

但是有的女孩子即使拒絕，也能賞心悅目。

就比如他車上這位，取下墨鏡的她如一朵人間富貴花，彎彎的柳葉眉，大大的漆黑的狐貍眼靈氣逼人，眼角的淚痣平添幾分嫵媚美艷。

拒絕他的時候即使眉頭微蹙，也并不讓人討厭。

“姑娘啊，我覺得你和那男孩兒就很配，這站在一起肯定是金童玉女?！?

“可惜啊，好男孩早就被別人牽手了?！?

“沒關系啊，姑娘長得這么漂亮一定會找個更好看的……”

車窗外不期然落下雨幕，天上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剛剛還萬里無云的大晴天一下子就變黑了，窗外的行人都匆匆跑著。

她看著看著……

眼皮沉沉的，腦子卻想起了過去的她，那個不那么體面又要自尊的姐姐……還有他，那個如辰星般溫暖又耀眼的弟弟。

一夢數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2010年，江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