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封后大典，普天同慶，街上的百姓都比往日里多了些。丞相府更是忙碌，丞相言裴和周氏掩飾不住地喜氣洋洋。

香蘭一邊小心地替言若汐帶上鳳冠，一邊看著銅鏡里言若汐瘦的皮包骨的面容心疼：“小姐封后，本該普天同慶，最是熱鬧奢華些的，只是這么草草準備，奴婢都替您委屈。”

言若汐不在意地笑笑，一向蒼白的臉上此時也多了分紅暈：“新皇登基，本來事情就多，花銷也大，簡單些沒什么的。”

香蘭撅嘴：“相爺和二夫人也是，平日里那么寵小姐，怎么今日到現在都不曾來看過小姐？”

言若汐笑容微僵，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他們……忙著招待呢吧。”

“那二小姐呢？以前不都是黏著小姐嗎？今日也不見身影。”

“雪兒……”言若汐嘆氣，“可能，也忙吧。”

雪兒喜歡云琛她是能感覺出來的，現在她成親，雪兒大概也是傷心的吧？不來也情有可原。

聽著外面鑼鼓喧天，想著今天就要正式嫁給那個人，自己傾盡所有愛的那個人，言若汐不自覺緊握雙拳，既激動又忐忑。

吉時已到，新娘子該上轎了，香蘭將紅蓋頭輕輕蓋在言若汐頭上，視線被遮擋，言若汐輕輕咬唇，再被掀開的時候，就是另外的身份了吧？

吉時已過，言若汐微微皺眉，出去打聽的香蘭很快回來，言若汐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和驚慌，心里疑慮更重，香蘭也算是跟著她經歷了不少大場面的，不該這么失態。

“小姐，”香蘭聲音有些顫抖，“他們……他們把我們軟禁了。”

“什么軟禁？你先別慌，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香蘭有些不忍，哭著道，“是相爺，他們讓二小姐嫁過去了，奴婢出不去，趴在后墻上看的，迎親的隊伍已經走了，上轎的是二小姐。”

言若汐不可置信地想掀開蓋頭看看，但是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不吉利，忍住放下手，蓋頭應該云琛來掀的。

“不可能，他們再怎么大膽也不可能這么做，這是欺君。”

“是嗎？”一聲明顯得意的聲音響起，“如果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欺君嗎？”

言若汐愣住：“二夫人在說什么？什么皇上的意思？”

周氏邁著步子進來，舉手投足盡是得意：“就是說，皇上一早就是打算迎娶我家雪兒的。”

“不可能，”香蘭驚叫，“我家小姐才是皇后，我家小姐為了皇上做了那么多，怎么會是二小姐？”

周氏輕蔑地瞥了眼香蘭：“真是沒規矩的，大呼小叫，算了，今天本夫人心情好，不妨告訴你，也好讓你死心。從一開始，皇上就是和我們雪兒真心相愛的，你不過是皇上為了李家的兵權而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現在李家沒了，你也沒什么用處了，也就不用再陪著你演戲了。”

言若汐臉色蒼白，紅著眼睛硬是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不信，讓他親口對我說。”

“哼，”周氏嘲諷地看著她，“你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我還得趕著去宮中赴宴呢，就不陪你了。”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突然像是想起來什么：“對了，近些日子就別出去了，免得壞了皇上的興致，外面有皇上派來的人守著，他們可不大近人情，不要硬闖啊。”

著重了“皇上派來的”幾個字，成功看見言若汐身形微顫，笑了笑，施施然離去了。

周氏離開后，香蘭擔憂地看著言若汐：“小姐……”

“噗——”

“小姐！”香蘭膽戰心驚地接住吐血昏倒的言若汐……

言若汐感覺墜入黑暗，似乎又回到了這兩年，自己愛上慕云琛的時候，為了他處心積慮和皇后斗的時候，為了讓舅舅李將軍支持他不惜以死相逼的時候……

又仿佛回到丞相府，爹爹寵愛，二夫人和庶妹對她百般關愛，什么都讓著她……

這么看起來，自己一生太自我，被家人算計，被愛人算計，自己卻不斷傷害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言若汐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是在床上，早就換下了那身諷刺的紅，應該是香蘭換的吧？這個丫頭總是為她著想。

“香蘭……”

無人應答。

“香蘭！”

言若汐有種不祥的預感，香蘭會點武功，平日里她只要輕輕喊一聲香蘭就會出現，現在怎么……

“姐姐別喊了，”門口出現一個身影，“香蘭擅闖，已被亂刀砍死。”

言若汐猛地咳嗽起來，盯著過來的身影，言若雪此時一身華麗的鳳袍，看起來高貴典雅，言若雪在她不遠處坐下，理了理袖口：“姐姐，聽說你昏迷了好幾日，妹妹擔心，忍不住來看看。”

言若汐死死地看著她：“香蘭呢？”

言若雪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樣，慢慢解釋：“聽說為了給姐姐請大夫，想強行闖出去，被守衛不得已砍死。”

言若汐驟然眼睛瞪大，不敢相信一樣，香蘭……她最后的念想……

“姐姐，”言若雪很滿意地看著言若汐，“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每天惡心地看著所有人圍著你轉，每天看著你和皇上恩愛，我卻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感情還要裝作很高興的樣子！我每一天都在盼望著皇上早點登基，那樣，我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看著言若汐頹然地躺在床上，笑得更加陰狠得意：“好在這一天終于來了，皇上連看都不愿看你一眼，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言若汐，你活該！”

言若汐呆呆地盯著虛空，言若雪有一句話說對了，這一切都是她活該，她本可以守住那些真正愛自己的人，舅舅……香蘭……

言若雪走后，這個曾經被人踏破門檻的小院，再也不曾有人來過，就好像，這里沒人一樣，言若汐徒然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若有來世，若有來世，我讓你們都不得好死！

伸手打翻燭臺，瞬間火焰燒起來，言若汐坐在火場中央，眼神漸漸模糊，小時候娘說，人死的時候最后想起的，是自己最執念的人。

可是為什么，她沒有想起自己傾盡所有愛的慕云琛，而是想起來那個和自己斗了無數次的攝政王……

“慕奕寒……”言若汐倚靠在柱子上，輕輕閉上眼，“對不起了……”

他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但是當時自己一心和皇后，和他斗，給慕云琛爭取機會，爭取權利，對他后來明顯的放水視而不見，反而無數次讓慕云琛利用這一點打擊架空慕奕寒，直到慕奕寒空有王爺的身份，什么都沒有……

灼熱的熱浪撲面而來，言若汐輕輕勾唇，若是真有來生，慕奕寒，我不會再和你斗了，你想要什么，拿去就是。

“言若汐！”

對，就是這個聲音，清冷霸道，仿佛永遠睥睨著一切，高不可攀。

“言若汐，醒醒！”

直到有人抱著自己，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言若汐才訝異地睜開眼，就看見慕奕寒雖然憔悴但是依舊俊美的容顏。

“慕奕寒……”言若汐伸出手，想碰碰他，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慕奕寒抱起來她：“我帶你走。”

言若汐搖頭：“不用了，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守衛很快趕過來，慕奕寒不得不一邊抱著言若汐，一邊和守衛糾纏，言若汐意識模糊，但還是能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沉穩堅定，那么可靠。

“唔……”

慕奕寒悶哼，和言若汐雙雙跌倒，火勢越來越大，守衛退出去，有人下令：“放箭，不能讓攝政王逃了。”

言若汐感覺到有人緊緊抱住自己，費力地睜開眼，慕奕寒溫柔地看著她，一支箭穿透他的心臟，他像是沒感覺到一樣，勾唇，半分寵溺半分無奈：“真的是等我死了才能在一起啊……”

言若汐忍不住落淚，猶記得自己被他放水后的氣憤：“要斗就斗，用不著你放水！”

“本王想和你在一起，你意下如何？”

“等你死了吧。”

……

“慕奕寒……”

慕奕寒把她抱得更緊了，貼著她的耳朵：“下一次，別再這么傻了……”

言若汐突然笑了：“你也是，要斗就斗，別傻到喜歡上我。”

“本王……”慕奕寒嘴角流下一抹鮮紅，“不曾后悔過。”

言若汐感受到他的呼吸漸漸弱下來，直到沒有，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眼淚止不住流下來，慕奕寒，若有來世，一定不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