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小孤女柳寒雪，第一次見到三十五歲的大晉皇帝司馬彥，是在皇后娘娘的坤寧宮正殿之上。

半路被進京的秀女楊宜馨收留，代替她突然病倒的侍女，伴她入宮，后來回憶起來，柳寒雪覺得這是自己平步上青云的最要緊的一步。

她從未想過命運會如此眷顧自己，也從未想到過，自己波瀾動蕩的一生，便是從一個邊陲小鎮的驛站開始的。

“撿到你的時候，是那年最冷的一天，下著鵝毛大雪，裹著你的襁褓就放在驛站前那棵大柳樹的樹洞里。所以，夫子給你取名柳寒雪。”養育她的老驛丞這么告訴她。

女子進了宮，要怎么過活？

“當妃嬪，當皇后！”楊小姐如是說，又懷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最后，要當太后！”

寒雪不解，楊小姐又為她耐心解釋：“本朝以孝治天下，不管是妃嬪還是皇后，甚至是皇帝，太后的話都不得不聽。”

寒雪好奇地問：“那我可以當上太后嗎？”

“你？”楊小姐嗤笑了下，“你還沒有這個資格。進了宮，你是一個宮女，選秀也不會有機會去選。好好跟著我，今后做個尚宮，一樣錦衣玉食。”

這句話沒有得寒雪的心，她暗暗比較了下自己和十七歲的待選秀女楊宜馨。

若論起容貌來，從小被男孩兒們捧著長大的寒雪，知道自己是一個美人，還是一個越長越美的美人。

若論起心思來，粗枝大葉的楊宜馨，又怎會是吃百家飯，一年當十年過的孤女的對手。

所以，趁著陪伴秀女進坤寧宮待選的機會，她瞅了個空，溜了進去。

皇后宮里人來人往的宮女多，她又是個小丫頭，夾在人群里并不起眼，這里穿過去那里走過來，她便挪動到了正殿一旁的一間小耳房里。耳房里只有一架屏風，一副桌椅，似乎是值班的宮女太監休憩之所。

她也不懂這些，悄悄地躲在屏風之后。又怕腳步挪動時發出聲響，索性把鞋子脫了，光腳踩在石板地上。

地上有些涼，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凝神就往正殿里看。

她想看看那些秀女容貌美不美，宮里的娘娘們好不好看，最好奇的，想看看皇帝長什么樣。

可惜，能有資格陪皇帝點選秀女的，只有統領六宮的皇后，與協理六宮的貴妃。她最多只能看到兩位娘娘。

殿內除了侍立的宮女太監，正中間放著一張空椅子，兩旁各坐著一個衣著打扮華麗的女人，其中一個更靠近中間的位置。

中間的那個女人年紀大一些，體態也沒有那么纖細優美，倒是發髻上的黃金鳳釵十分搶眼。一側的女人瘦削妖嬈，發髻上斜插著的細碎的石榴石流蘇，隨著她身體的晃動而輕輕蕩漾，更襯得她風流嫵媚。

既然在坤寧宮，寒雪猜想中間的女人便是皇后，另一個應該也是位份極高的后宮，也許是貴妃吧。

她們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加華貴，只是皇后年紀大些，貴妃年輕些。皇后的美麗似乎已經不再了，貴妃的美當在盛放時。

“皇后娘娘還在等什么，不如現在就開始。”貴妃出聲道，她的聲音嬌柔，帶著些許南方人的婉約。

“本宮還想再等一等皇上。”皇后的聲音卻帶著北地的爽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