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曉曉？要到了嗎？”

“沒。”一聲冷淡的回應。

“怎么會？她不是張榭的妹妹嗎？要個簽名照有什么難的？”

“呵呵，誰知道呢。”女生從鼻子里哼了聲，“人家估計覺得自己高貴的很，不是我們高攀得起的。”

“……平時看不出來啊，她居然是這樣的人？”

“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要不是因為她是張榭的妹妹，我甚至不會招她入社，更別提給她副社長了。”

“就是啊！那簽名照該怎么辦呢……喔！對了曉曉！我有個朋友搶到了今天簽售會的門票，我問問她看看能不能幫咱們簽兩張！”

“好吧。”

晚霞燦爛的傍晚，張芮一個人走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腦海里一遍一遍地回響著剛剛在餐廳聽到的對話。那個陳曉，是推理社的社長，自從去年張芮入社之后，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雖然陳曉常常在張芮身邊旁敲側擊張榭的小道消息這點讓張芮有些不快，可她還是一直很信賴陳曉。

而今天早上，陳曉向張芮提出想要和張榭合影，張芮拒絕了。

得了吧。早就應該料到了，干嘛要欺騙自己呢？就乖乖做“張榭的妹妹”，不是挺好的嗎？

不，一點都不好。張芮一直都這么想。我不甘心，我不要！

如果有誰告訴張芮她心理有問題，張芮會表示雙手雙腳贊同。從小到大，她都努力做一個開朗活潑的優秀孩子，可是總有這么一個人——張榭，一直走在她前面，贏得所有的鮮花掌聲。張榭從小性格穩重懂事，長相又好，年紀輕輕走上唱跳藝人的路線，早早出道成為娛樂圈潛力股。而張芮，在所有人看來，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哥哥的名聲帶來的好處，無憂無慮地用著哥哥賺的錢，無憂無慮地過著普通的大學生活。

沒有人知道她的朋友圈充斥著以各種理由接近她的張榭的粉絲，卻沒有一個能說的上話的真心朋友；她的書包柜被張榭的黑粉涂過顏料，她走到哪兒都有私生飯遮遮掩掩地跟在后頭，讓她心慌害怕；她幾乎用盡課余時間去打工，而不愿意用張榭的錢。

她張芮，從骨子里就不甘心做一個配角，做一個附庸。她想得到父母的關注，想擁有真正在乎她的朋友，想擁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張榭不知感恩的妹妹”。

張芮很聰明，喜歡讀偵探小說，喜歡推理。而現在，連自己喜歡的事情，也被張榭的光環玷污了。

她不聲不響地退出了推理社的群聊，一個人慢慢走回家去。回到家，打開燈，走進自己房間，往床上狠狠一躺。張芮的父母因為她們優秀的兒子而十分輕松，整天四處旅游。而張榭工作繁忙，家里只有張芮一個人是常態。

幾個小時之后，張芮聽到大門咔噠一聲，接著響起拖鞋的聲音。幾秒鐘后，她的房門被人敲了敲。

“芮芮，我帶了晚飯回來。”有些沙啞的聲音。

張芮翻過身，拉過被子遮住臉，一聲不吭。

拖鞋聲離開了。

張芮一直都沒下床。張榭來敲了三次門，都沒有說話，張芮知道那是在提醒她吃飯，可她就是不想回應他。終于，電燈開關啪嗒響了一聲，接著張榭房門的關門聲輕響。張芮終于一把拉掉被子，坐了起來。

她過去打開房門，門口的地板上放著她喜歡吃的焗馬鈴薯和牛排。已經餓壞了的張芮拿起飯就往嘴里扒，一邊用腳帶上門，慢慢坐回床上。三兩口吃完了飯菜，張芮輕手輕腳地出門將餐盒丟掉，在垃圾桶里瞅見了哥哥吃完的面包袋。

張芮安靜地回到了自己房間。坐在窗戶前，她看著外面晴朗的夜空。此刻，她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念頭——讓我和張榭互換身份吧！一天也好——我不是羨慕他的光鮮亮麗，我只是想成為那種自己擔起一切、自己主宰一切的中心者，而不是一個一直被認為是孩子的附庸。我想向所有人證明，我有這個能力！我也一樣可以！

深邃的黑夜沒有回答她。張芮輕輕地嘆了口氣，拉上被子蒙過頭，蜷縮起身子。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可是神奇地，沉沉地，她感覺自己的精神融入一汪河水，漸漸消失不見了。

她做了一個模糊的、撲朔迷離的長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哇哇大哭的白嫩嬰兒，在一座古典的大宅里出生；她夢見一個和自己十分親密的小女孩在哭，突然消失不見了；她夢見戰亂和連綿烽火，夢見顛簸的木船，夢見身穿著古代服飾的父母在床上咳嗽——突然，眼前一亮，張芮努力仔細看著，那是一片燈火璀璨、晝夜笙歌的古城。

嗡的一聲，張芮眼前全黑。

她感覺自己像是突然從窒息中解脫出來，大口呼吸著，意識也漸漸恢復了過來。她的眼皮還是沉重地抬不起來，但她聽見自己周圍有兩個人在對話。

“……榭兒呢？他又去哪里了？”聲音疲憊沙啞。

“施大官人，一般這時候，大郎君都在瓦肆里頭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他不會還迷著唱賺那破落活兒吧！真是氣煞我也！”

“施大官人，消消氣……”

“大官人！外頭有開封府衙門的官員到！“一陣腳步聲，伴著一聲高喝。

“得了，芮娘這一病，老夫不來還是真不行！趕緊派人把榭兒喊回來！”芮娘？這是什么稱呼？難道是——我？

“是……”

“可得好生照顧芮娘！她再不醒，老夫我都得折壽了！”

“是，施大官人。”

一陣腳步聲遠去。

張芮還是沒有睜開眼，然而她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正在滲出冷汗——她似乎，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