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歡突然從夢中驚醒，她又夢到她的爺爺了。

爺爺對她說，歡歡，你怎么不救爺爺啊，爺爺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不救爺爺，你知道爺爺有多難受嗎？夢里的爺爺雙手握著她的肩膀，目光逐漸變得極盡眥裂，表情猙獰不堪。

叢歡猛地從床上坐起，她不敢再想那個夢了，打開手機，半夜2點多。她有些煩躁，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抽了一根煙。

窗外稀稀零零的燈火，寂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她就看著下面，眼里沒有任何光澤。抽完煙，心里的那股煩躁勁才慢慢被壓下去。明天上午有她的課，她需要早點去學校備課。

叢歡已經睡不著了，打算下樓去24小時便利店多買幾桶泡面存起來，自從爺爺去世后，她就再沒好好吃飯過。

街道黑暗而寂靜，有汽車忽而零零散散的經過。暗黃的路燈晃出了地上的人影，孤僻而清冷。

便利店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個售貨員在值夜，叢歡隨手拿了十桶泡面，走到收銀臺，拿出手機等著付錢。同時一伙人醉醺醺的進來了，吵吵鬧鬧。叢歡心里的那股煩躁勁突然又上來了，她有些難以忍受。

付完錢后叢歡拎著裝滿泡面的大塑料袋準備離開，或許是有個男人注意到了她，擋住了她的去路，眼睛瞇瞇的看著她：

“小姑娘這長的真不錯，大半夜的，需要我送你嗎？”笑得猥瑣且不懷好意。

叢歡皺眉，心里更煩躁了：“讓開。”

“唉，別呀，這大半夜的，可不安全，讓哥哥送送你。”男人的身體晃晃悠悠的，像是隨時都能倒下去，說完把手伸過去，靠近叢歡。

叢歡瞬間打掉了他的手，眼神有些陰鷙的看著他：“滾開。”

和男人同行的幾個人注意到了這里，緊忙過來拉住這個男人，像叢歡看過去，卻被叢歡的眼神嚇到：“抱歉，他喝多了。”

叢歡沒有搭理他，臉色陰沉：“道歉。”

旁邊男人緊忙又說：“實在對不起…”

話還沒說完就被叢歡打斷：“我讓他道歉。”

“你這娘們怎么這么不識好歹，”身體掙扎著，擺脫了其他人的束縛，跑過去抓住叢歡的手臂，“我非要今天把你帶回去好好收拾。”原本被裝在塑料袋里的泡面散了一地。

叢歡表情更加陰冷了，她看著地下凌亂的泡面，看著被無賴男人緊緊抓住的手臂，極度反胃。

“撿起來。”聲音逐漸危險。

“老子就TM的不撿，你TM的能把我怎樣。”

售貨員緊忙跑過來和解，但這個無賴不吃這一套，轉頭朝底下啐了一口，沖著售貨員喊道：“他娘的，別多管閑事，滾！”售貨員不過一個小女孩，哪受過這種侮辱，瞬間被嚇得不敢出聲。

“欺負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一口一個TM的，你不過就是個廢物。”叢歡微微說道，聲音不小不大，她是真的被惡心到了，臉色越來越暗。

男人應該是被氣急了，一只手抓著叢歡，另一只手作勢要打，手臂不過剛抬起來，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是啊，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便利店什么時候又進了個男人，大家都沒注意。陳放的手抓著這個無賴男人，并微微用勁向后掰，無賴男人瞬間疼得放開了抓著叢歡手臂的手，仰著頭嚎叫：“疼疼疼，快…快松…松開。”表情猙獰不堪。

叢歡吃痛的握了握剛被抓著的手臂，轉頭看向救了她的那個男人。

烏黑的頭發舒適的散在額頭，耳邊有些碎發，眼眸深邃有神，五官精致硬朗，身軀凜凜。叢歡看著他，心里想到的第一個詞是性感。叢歡突然對自己有些無語，在這個時刻重點居然放在了觀察男人身上。

無賴的朋友們看見陳放的眼神，和叢歡的眼神一樣，冰冷深黯，趕緊過來拉住他，對面前的人連連道歉，拉著他想要走出便利店。

叢歡突然叫住他：“等一下，”那群人有些不解，叢歡的眼神朝下面瞥了一下，“撿起來。”

有個人趕緊跑出來拿著被丟在地上的塑料袋一個一個的把它們撿起來，放到袋子里，又緊忙送到叢歡手中：“對不住了對不住了姑娘。”說完又拉著無賴出了便利店。

“我告訴你，你等著，等著老子來收拾你。”無賴被拉走也不忘記放狠話，陳放聽見后什么也沒說，面上嫌惡之色盡顯。

陳放轉頭看向叢歡，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突然不知道說什么。氣氛沉默，有些異常的詭異。

叢歡突然別開頭，聽見陳放說：“沒事？嗯？”

叢歡又看向他，搖了搖頭，沒說話。

“你家在哪，需要送你回去嗎？”

叢歡聽見自己說好。她心里的煩躁勁好像變小了。

陳放同叢歡一起走出便利店，回家的路上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叢歡在前面走，陳放在后面跟著。這種沉默讓叢歡很不舒服，她從兜里掏出了一盒煙，自己先點了一根，又回頭看向陳放：

“抽煙嗎？”這是叢歡對陳放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不用。”

之后又是異常的沉默。

叢歡到了小區樓下，看向陳放：“我到了，麻煩你了。”

“好。”簡單的一個字，沒有過多的情緒。陳放說完就直接回頭要走。

叢歡也往回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轉頭，看著陳放的背影，他們相隔有兩米遠。

叢歡突然說：“你…”

陳放回頭，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叢歡突然笑了：“沒事，就想問一下你的名字。”

陳放看著叢歡，只是皮笑而已，不帶有任何的情緒，眼底沒有笑意，他看著叢歡的眼睛，深不見底，沒有光亮。陳放有些驚訝，但僅僅只是一瞬間，并沒有表現在臉上，因為他沒有見過眼里無光的女孩，特別是這么年輕。

陳放低頭，看著自己被路燈愰出的影子，輕聲說：“陳放。”

“我是叢歡。”叢歡也輕聲說。

他們各自離開了，沒有道別。

叢歡回到家中，沒有開燈，鞋子隨便一拖，把衣服也沒換，就直接躺到床上了。

她在想陳放，和陳放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很陌生但又很熟悉。可是回到家里，那種感覺消失了。

不過她的心情變好了，她明白，是因為陳放。也許是自從爺爺去世后沒人像這樣保護她了，也許是對陌生人的情感轉變，她心情很好。

叢歡看了看手機，3：25，輕輕閉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了。

就這樣一覺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