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政德殿內(nèi)(nèi)。

堂上的天子，臉色沉沉一言不發(fā)(fā)，只冷冷看著穿囚服跪著的人。

那跪著的人，正是當(dāng)朝風(fēng)頭正盛的雁云軍主帥——程嘯。

回想五日以前，他收到陛下急詔，奉命星夜趕路進(jìn)京，不可帶一兵一卒隨行。

直到五日以后的今天，這位新帝方才想起召見他。

“朕收到密信，說是雁云軍中混入北朝奸細(xì)，程帥可知此事？”

新帝語氣涼薄，說出的話，猶如毒蛇吐信子一般，陰冷狡詐。

即便如此，堂下的人依舊面不改色，神色堅定從容，一聲“臣不知”鏗鏘有力。

霎時，新帝突變了個臉色。

他立馬站起來，指著程嘯怒吼。

“大逆不道的東西，我看你是在牢中還沒清醒夠！冥頑不靈，你自己打開信看看，都寫了什么！”

程嘯接過那封信，封皮上的“程兄親啟”，分明是北朝名將穆威所寫。

他與穆威確是舊時相識，正所謂英雄惜英雄，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多年對戰(zhàn)(zhàn)打出來的。

只不過各為其主，戰(zhàn)(zhàn)時相見依舊是對立一面。

展信讀來，前面的話語不過是家常問候，但后面那些什么通敵北齊，什么計劃覆滅南朝大業(yè)(yè)這些，都不像是穆威會說的。

程嘯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也無法解釋為什么這會是穆威的筆跡。

稍稍平復(fù)(fù)了一下心情，他看著暴怒的圣上，依舊不卑不亢。

“回陛下，臣對南朝傾付半生，對陛下一片丹心。此心忠貞，天地可鑒。至于這封信的來歷，臣不信是穆威本人所寫。”

可惜，這位怒氣沖天的新帝并不想聽這些。從詔令發(fā)(fā)出去的那一刻，他一心只想這位將軍死而已。

“既然你說你對南朝一片丹心，朕今日便挖了你這心煉丹，看看你這心是否這般忠貞堅硬！”

說罷，也不等程嘯解釋，便命人將他拖了下去，并下令第二天送他去登樂觀，取活心煉丹！

不過，人算始終不如天算。

夜半時分，有一人披掛黑衣黑袍，持皇家令牌來見。

那人走后沒多久，當(dāng)牢房的人再來巡視時，只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位威名赫赫的將軍，竟然死于一杯鴆酒。

次日，新帝知曉此事，不過是冷哼一聲，依舊命人送他往登樂觀取心。

即便是死了，也要以心煉丹，這就是這位新帝的變態(tài)(tài)之處。

也難怪，少年登基未滿一年，便已在朝中大開殺戒。

忠良之臣皆被戕害，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便會找了個理由滅了，省得礙眼。

而那些僥幸留下來的忠臣，無不茍延殘喘，整個朝局紛亂不堪。

不過短短幾年，南朝內(nèi)(nèi)耗嚴(yán)重，曾經(jīng)(jīng)強(qiáng)盛一時的南朝，似乎再也不見。

各地勢力暗流涌動，民不聊生，有志之士只等良機(jī)，新的格局正在悄然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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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以后。

原本一潭死水的南朝，突然因為一張皇家重金懸賞江湖名醫(yī)(yī)的告示，再次掀起京中的大波瀾。

這告示不為別的，論說這幾年京中死了多少人也罷，各地州郡有起義軍也罷，南帝都不當(dāng)回事。

唯獨(dú)這一件事，他極其放在心上，不為別的，正是皇后王婉柔小產(chǎn)(chǎn)之事。

這少年皇帝自登基后，濫殺成性，暴虐無比，唯獨(dú)對皇后別有一番照顧與情意。

聽聞皇后自小產(chǎn)(chǎn)之后，心情抑郁，滴水不進(jìn)。

無論是一國之主的南帝，還是她的娘家瑯琊王氏，都被她拒之門外，一概不見。

日日下來，身形消瘦，猶如紙片人一般，風(fēng)吹可能就會倒了。

太醫(yī)(yī)丞皆束手無策，一波波的太醫(yī)(yī)丞進(jìn)去，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體拖出來。

這告示，其實貼了有好幾日了。

過往百姓見之，也都當(dāng)看熱鬧一般看看而已。

咱們這個皇帝，可不是個什么善類。但凡有重賞必有重罰，若是貪圖這厚利，妄圖渾水摸魚進(jìn)宮試試，恐怕下場都很慘。

別說千兩黃金了，連自己的命也都搭上了。

只是百姓嘛，日日也都會特地在貼告示處晃晃，大家無不在等著看熱鬧呢。

這日，百姓依舊圍著這告示津津樂道，有人說南帝活該，斷子絕孫最好！

也有人悲憫那些太醫(yī)(yī)丞們，誰不是肉身做的，誰不會痛呢？

一時間，這城墻根依舊熱鬧無比。

此刻在這告示邊上的茶攤上，也有幾位大漢也在說著這些事。

在他們的隔壁桌，有一戴斗笠的少年，暗暗壓低了帽檐，認(rèn)真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要我說啊，誰要是能救了皇后娘娘，可不止告示上那些獎賞了，恐怕封侯拜相也了不無可能啊，畢竟我們的陛下選官從不看才能，你看那沈廉都能當(dāng)尚書了！”

又有一大漢接過話頭，咂咂嘴贊同前一個的說法，同時也讓他們小點(diǎn)聲。

“我說老李啊，你是不怕死了嗎？那狗官的名字能隨便叫嗎？小心點(diǎn)啊！我覺得吧，這要是哪里蹦出個神醫(yī)(yī)能救了皇后，恐怕不止是陛下會厚賞，這瑯琊王氏豈能虧待了他？”

“對對對！”旁邊那老人家摸了摸胡子嘆道：“這皇后娘娘偏愛弟弟，誰人不知國舅爺也極其關(guān)(guān)愛長姐，你們有所不知啊！這國舅爺都在隔壁那酒樓宿醉好幾日了！若是有人能解了皇后娘娘的心結(jié)(jié)，搭上王家這根線，那榮華富貴可謂享之不盡。”

聽著這些話，少年心里有了堅定的想法。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沒想到初到金陵就遇到這個事。

剛好，這事還真有的解。

師父說過，婦人小產(chǎn)(chǎn)，易抑郁，久而久之形成心結(jié)(jié)。

既是個結(jié)(jié)，只要不死，都是活結(jié)(jié)。

這皇后雖不吃不喝，意志卻極其堅定，說明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

結(jié)(jié)合這么多日來的打探偷聽，看來金陵的第一場大風(fēng)波，是專門為自己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禮。

少年結(jié)(jié)了茶錢，只身前往隔壁的酒樓。

好戲要開場了，準(zhǔn)備了這么久，隱忍了這么久。

貿(mào)(mào)然進(jìn)宮不是少年想要的結(jié)(jié)果，這么好的一個機(jī)會，是時候找個結(jié)(jié)盟者。

聽聞皇后娘娘不是自愿進(jìn)宮，這中間有一段大的隱情。

這也是為何，無論南帝對這個國舅爺有多好，他始終是那副樣子，永遠(yuǎn)對這位陛下熱乎不起來。

看來，還是要先去探探國舅爺?shù)目陲L(fēng)。

究竟是同盟者，還是一時的利用者，得去試試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