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煙紫色的軟轎搖搖晃晃的穿過了花園，轎簾隨風(fēng)(fēng)輕揚(yáng)(yáng)，無意泄露了轎中人的傾城容顏。未施粉黛的清純面容卻未顯得與這妖嬈的紫色格格不入，眼波流轉(zhuǎn)(zhuǎn)之間，盡是嫵媚。

“咱們這位姑小姐，可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不遠(yuǎn)(yuǎn)處的亭子中卻有人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一旁坐著的小姑娘聞言，睨了她一眼，不滿的開口道：“再怎么好看還不是同我一樣，命賤投了庶女的胎！”

劉姨娘自知說錯(cuò)了話，絞著帕子低聲說道：“是娘不好……”

越琉璃起身踢開她，小聲呵斥道：“我的娘只有光華苑的定國公夫人！你以后少在我跟前礙眼，一個(gè)賤妾有什么資格自稱為我娘？”

“琉璃……”女人小聲嗚咽，不敢大聲哭出來，女兒離開的腳步分外清晰。

另一邊的軟轎又一路搖搖晃晃的進(jìn)(jìn)了留春園，剛一落轎，婢女們就小心翼翼的準(zhǔn)(zhǔn)備侍候主子下轎。

“錦川來啦！”越老夫人拄著拐杖迎了出來。

越錦川足尖輕點(diǎn)(diǎn)，已經(jīng)(jīng)來到了老夫人身前，扶著老夫人的手又往里走去。

“母親年邁，身子骨又不好，外頭風(fēng)(fēng)大，何苦出來？”她的嗓音不似尋常女兒家，清冷，干冽。

老夫人笑而不語，直到落座才又開口，“你們先出去吧，且讓我與小姐說說話?！?

“是?！笔覂?nèi)(nèi)只余她二人，還有始終侍奉老夫人左右的蓉婆子。

“你最近可有好好學(xué)(xué)琴？”老夫人笑著開口詢問。

越錦川卻是露出了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tài)，“從前只知習(xí)(xí)武護(hù)(hù)命，后來才知姑娘還要學(xué)(xué)習(xí)(xí)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旁的也就罷了，跳舞我都學(xué)(xué)會(huì)了些，只是那音律……實(shí)(shí)在不通?！?

老夫人與蓉婆子相視一笑，“你倒是奇了！你娘年輕那會(huì)兒可是最擅長(zhǎng)音律，還拜了玲瓏仙做了師傅，你卻未學(xué)(xué)得半分！”

錦川抿著嘴，“我自小跟著父親，確實(shí)(shí)未與娘親見得幾面?！?

蓉婆子察覺錦川心情有些低落，連忙扯開話題，對(duì)老夫人說：“老夫人莫要忙著同小姐閑話，忘了正事?！?

老夫人似是恍然大悟，“對(duì)對(duì)對(duì)，去把請(qǐng)?zhí)脕??！?

蓉婆子端著輕快的步伐，從里屋取來燙金的請(qǐng)?zhí)?，呈給錦川。

“長(zhǎng)瑞公主的生辰宴？”錦川的眸中染上了幾分興味。

“是她?！崩戲蛉嗣蛄艘豢誆?，笑著說，“長(zhǎng)瑞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千金，頗得圣寵，其母端妃在后宮之中也很是得圣恩眷顧。若你與她交好，自然是有機(jī)(jī)會(huì)去做你的事的?！?

“多謝母親?！卞\川將請(qǐng)?zhí)樟似饋?，臉上滿是藏不住的笑意。

直到夕陽落山時(shí)，錦川才又乘著軟轎離去。

蓉婆子送走了她才進(jìn)(jìn)來，又為老夫人添上了一盞茶，“老夫人那會(huì)兒何必提及那人，讓小姐平添愁緒?！?

老夫人斂去笑意，將茶盞重重的放在案幾上，“她，不能忘了祖宗與使命?！?

蓉婆子慌忙跪下來，“是奴婢愚昧了?！?

越老夫人不再說話，靜靜的凝視著遠(yuǎn)(yuǎn)方，似乎透過重重院墻，能看到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又似乎能看到另一個(gè)人，站在不遠(yuǎn)(yuǎn)處，抱著琴癡癡的笑。

“小姐回來啦！”越錦川剛一落轎，青藤和綠枝就迎了出來。

青藤俏生生的說：“小姐晚膳可用的好？奴婢唯恐小姐沒有用好，特地差人煮了銀耳羹，小姐可要用點(diǎn)(diǎn)？”

“不必了?！卞\川徑直走向書房，“將翠柳和碧絳一并喚來，我有事吩咐?！?

綠枝跟了上去：“小姐，碧絳前些日子去了臨西?！?

錦川停下腳步，回首問道：“做什么去了？”

“有一單生意，旁人無能，只得她去。”

錦川不解：“什么人這么厲害？竟然要堂堂摧雨樓樓主親自出馬？”

綠枝如實(shí)(shí)稟報(bào)：“二皇子的摯友，蘇未眠?！?

“哼！”錦川冷哼一聲，“是大皇子那邊的人動(dòng)的手吧？”

“是?！?

錦川看向她，“那便先將翠柳尋來吧?！?

“是。”青藤與綠枝領(lǐng)(lǐng)命離去。

直到她們消失在院墻外，錦川還能聽見青藤不滿的抱怨聲，還有綠枝細(xì)(xì)細(xì)(xì)柔柔的撫慰。

錦川眉頭輕蹙，轉(zhuǎn)(zhuǎn)身進(jìn)(jìn)了書房。

夕陽的余暉漸漸消失，夜幕隨之降臨，綠枝拿著一盞燈，游走在書房各處，將所有燭火點(diǎn)(diǎn)亮，而后輕手輕腳的將那盞燈又放在了書桌上，向后退了幾步，和青藤、翠柳二人站在一起。

越錦川盯著那跳動(dòng)的燭火，靜靜的出了神，良久之后才開口說道：“后位空置多年，淑、瑤、端三妃三足鼎立。咱們且先不論端妃，長(zhǎng)瑞公主的圣寵，世人皆看在眼里。淑妃與瑤妃均育有皇子，可淑妃執(zhí)(zhí)掌宮中之事，大皇子司行承文武雙全，深得皇帝老兒之心。而瑤妃圣寵已不復(fù)(fù)當(dāng)(dāng)年，二皇子司行霽又是個(gè)不爭(zhēng)氣的紈绔，縱然有安國公府支持，卻無濟(jì)(jì)于事?！?

青藤率先開口：“那主子可是要選司行承？那可是個(gè)偽君子！”

錦川睨了她一眼，“能騙得過皇帝老兒就好！”

翠柳說：“司行承在朝中名聲極好，而且陛下平日里幾乎把他當(dāng)(dāng)做儲(chǔ)君培養(yǎng)(yǎng)?！?

綠枝小心翼翼的開口：“可奴婢覺得，二皇子未必……”

翠柳有些不滿的開口說：“綠枝姐姐這是在質(zhì)(zhì)疑聽風(fēng)(fēng)樓？還是在質(zhì)(zhì)疑我？”

綠枝有些啞口無言，求助的目光看向錦川。

錦川的心頭也被疑惑所籠罩，“行了，何必內(nèi)(nèi)斗？綠枝不過是說出了她的想法而已。”

翠柳聞言，有些不情不愿的行了個(gè)禮，“是?！?

錦川又吩咐綠枝：“明日你去繡春坊，讓他們趕制一套新衣裳。料子你看著挑，盡量輕柔，顏色偏冷。至于樣式，也由你來決定?！?

“是。”綠枝恭恭敬敬的行了個(gè)禮。

“青藤。”錦川看向她殷切的眼神，“你去臨西一趟，將碧絳帶回來?！?

“??？”青藤有些不滿。

錦川觸及她略有怨憤的顏色，又補(bǔ)(bǔ)了一句：“旁人我不放心。”

果真如錦川所料，她歡歡喜喜的領(lǐng)(lǐng)了命。

“你先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就出發(fā)(fā)。”錦川最后抿了一口茶，“綠枝服侍我就寢?！?

“是?！?

夜半時(shí)分，錦川在床上輾轉(zhuǎn)(zhuǎn)難眠，在外面照看的綠枝小心翼翼的進(jìn)(jìn)來查看。

“小姐怎么了？”她掀開簾子，柔聲問道。

“沒什么?！卞\川索性坐了起來，“就是有些煩心?！?

綠枝試探性的問道：“那奴婢陪小姐說說話？”

“也好?！卞\川往里挪挪，“你坐上來吧?！?

“??？”綠枝有些驚慌，“奴婢坐在腳踏上就好?！?

“讓你上來你就上來！”錦川有些失笑，“若是青藤才不會(huì)這樣！”

綠枝低下頭，“奴婢與她們不一樣，奴婢是受您憐惜，在路上撿來的。她們是老王爺心腹的女兒，若無這大亂，也當(dāng)(dāng)是做小姐的?！?

“你不必這樣。”錦川伸手一把拉過她，強(qiáng)(qiáng)迫她坐在床邊，“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你各方面也不比她們差，如今都是助我成就大業(yè)(yè)的人，將來我會(huì)封你們做女官，讓你們榮光出嫁，嫁一個(gè)如意郎君?！?

綠枝沒有說話。

錦川繼續(xù)(xù)說：“我知道她們與你有些合不來，才令你這般小心。你與青藤共事，青藤是個(gè)小孩心性，見不得你比她好。翠柳如今是聽風(fēng)(fēng)樓樓主，在江湖上除了無極門，旁的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比較傲氣。而碧絳本就是要做摧雨樓樓主的，自小學(xué)(xué)武，人也難免不識(shí)趣些，成了個(gè)大老粗。她們也沒有存著壞心，你無需放在心上。”

“奴婢明白?！本G枝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

“明白就好?！卞\川又躺下了，“方才一直想著二皇子，因而睡不著，這下同你說了說話，倒有些困了。你也回房睡吧，不用守著?！?

綠枝站起來，為她蓋好被子，又拉好簾子，“小姐快睡吧，不用掛懷奴婢?！?

“兄長(zhǎng)將定國公府保護(hù)(hù)得很好，咱們?cè)鶴佑直氵h(yuǎn)(yuǎn)，無妨的。”錦川說，“外間冷，你睡不好，明日怎么去辦事?！?

綠枝應(yīng)(yīng)承著，退出去后卻還是守在了外面。

錦川望著這無盡的黑暗，慢慢閉上眼，入了夢(mèng)鄉(xiāng)(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