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酗酒

江城。

佟瑤戴著耳機，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擺了一張大專畢業證書。

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四年大專生涯今天正式宣告結束。

她正發呆，耳機里喋喋不休的女聲突然一頓：“瑤瑤，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哎？”

佟瑤回過神來，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當然在聽。”

時姝雨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開口：“那我剛才問你我昨天買的兩個口紅哪個好看，你都不理我……”

“奶茶色的好看。”

手機的另一邊，時姝雨對著被搬空的宿舍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佟瑤！我就知道你又敷衍我！”

“沒……”

“沒個屁，我壓根沒問過你關于口紅的問題！”

佟瑤拿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淡定地嗯了一聲，好像被抓包的是別人一樣。

“阿西，也是服了你。每次就算犯了錯也能理直氣壯的……”女聲大大咧咧地說著，伴隨著一陣金屬碰撞的響動。

時姝雨不舍地把宿舍鑰匙交給了宿管大媽，抿了抿唇瓣，“瑤瑤，我現在才覺得，我們是真的畢業了。”

聞言，佟瑤的眼神閃了閃，“嗯，是畢業了……”

“那……你打算接下來去哪兒啊……”提起這個話題，時姝雨有些猶豫，“你真的要……？”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停了，語氣里滿是擔憂。

佟瑤將自己陷進了沙發卡座里，聲音平淡得有一絲凌冽：“姝雨，你了解我。我決定的事情，不可能會改變。不用擔心我。”

時姝雨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她聽得出佟瑤語氣里的冷意，也很清楚這份情緒不是沖著自己。

而也是因為太過清楚佟瑤這份情緒的朝向，才會讓她更加擔心。

短暫的沉默之后，時姝雨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就去吧。都會好的。”

沒有刻意的煽情，也沒有多余的叮囑，短短的八個字卻讓佟瑤覺得心頭一陣溫暖。

“姝雨，我……”

“瑤瑤，什么都別說了，無論你想要做什么，我們都支持你。我們一直在?！?

畢業季的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佟瑤沐浴在從窗戶穿過的陽光中，輕輕地闔了闔眼眸，“好?！?

掛斷電話，時姝雨走在空蕩蕩的宿舍樓里，大腦有些恍惚。

第一次遇到佟瑤，是在大學的迎新典禮上。

那時候典禮正在進行，禮堂的門突然開了，走進來一個瘦瘦高高的女生，拎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微低著頭，看不清容貌。

迎新典禮是在新生入學的第二天舉辦的，顯然這個女生是錯過了前一天的入學報道。

說來也奇怪，這么明目張膽地遲到，又明目張膽地打斷了學校的活動，卻沒人站出來管她，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樣。

女生的樣子很坦然，進來之后就直接坐到了靠門的角落里，始終沒有看過任何人。

時姝雨本來覺得這人只是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當天下午在宿舍里發現了一個陌生的大行李箱。

報道的時候，宿舍的四人間只住進來了她和賀昕玥兩個人，本來都準備好享受雙人標間了，卻沒想到會在分完宿舍之后再多一個新舍友。

有趣的是，新舍友正巧就是那位遲到了還很淡定的“淡定姐”。

時姝雨回想起當時第一次看清佟瑤那張臉的情景，還是忍不住感慨，原來真的有人能長得這么好看。

電視上的明星千千萬，卻幾乎沒有哪個女星能有佟瑤這樣好看得讓人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說她清純吧，她眼角輕挑，帶著七分的魅。

說她妖艷吧，她偏偏素面朝天，眼神澄澈。

這人的長相難形容，性格更難形容。

說她高冷吧，她成天面帶微笑，對誰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像個天使一樣。

說她好相處吧，她對大多數事物都是漠視的態度，而且一言不合就開懟，天天懟得讓她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茬。

偏偏像她這么別扭的人，卻成功的和宿舍里的女生們打成了一片，甚至連最晚住進宿舍而且脾氣最臭的顧曼，都能和她和睦相處。

顧曼比佟瑤晚來了近一個月，說是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參加軍訓，所以來得晚。

但時姝雨覺得，那分明就是顧大小姐逃軍訓的借口。

顧曼家里狠有錢，似乎這所私立的大專學校就有她家的注資。

本來以顧曼的條件，花錢去個好大學綽綽有余，奈何顧大小姐表示不喜歡那些所謂的貴族學校，也懶得出國，愣是跑來上了大專。

顧大小姐條件牛，入學遲到實屬隨意，可是佟瑤明明沒錢沒背景，卻能遲到了還不被輔導員找麻煩，而且學習成績好得完全不應該來這種大專學校。

她們幾個覺得佟瑤不簡單，但幾個月相處下來，卻發現佟瑤真就是一個普通女生，除了長得好看和學習好，其余都是普普通通，怎么看都不像什么隱藏大佬。

時姝雨正回憶著她們這四年的過往，冷不丁地撞到了人。

她抬起頭剛要道歉，卻在看清楚來人之后僵在了原地。

·

佟瑤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轉身從咖啡店的后門轉進了旁邊的高檔酒店。

在幾家應聘公司的面試通知下來之前，她都要在這家五星級酒店的KTV里當服務生。

雖然在這種地方當服務生事多了點，但是工資給的確實高。

佟瑤換好工作服，眼里一片淡漠。

如果不是因為她這張臉，憑她大專的學歷怎么可能能來這種檔次的地方打工……

耳麥里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佟瑤！2407的客人需要服務！”

“來了。”

快速趕到2407，佟瑤在推開包廂門的一剎那忍不住皺起了眉。

包廂里一片煙霧繚繞，屋頂的吊燈折射著刺眼的彩光，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雙雙膩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親吻著。

“嘖。還真是火熱?！辟‖幙粗鼛锏娜耍淅湟恍?。

這些所謂的高官貴婦，少爺名媛，在這豪華氣派的五星級銷金窟里做著恬不知恥的事，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矜貴自持。

就沖他們這幅樣子，佟瑤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歪在桌邊的酒杯，基本可以推測這酒里多半是加了料。

佟瑤以前不是沒聽說過這種有錢人之間的糜亂，但真正見識過之后，她只想盡快遠離這種是非之地。

天知道會不會波及到她……

眉皺得更緊了些，佟瑤轉身就準備走，卻突然被叫住了。

“哎哎哎，門口那個，誰讓你走的？”囂張的女聲帶著些許微弱的喘息，“叫你呢！還不趕緊過來？這服務速度可真夠慢的……”

佟瑤只好取消了想要離開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抬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這才轉頭向包廂里面走去。

女人正在整理自己的頭發，看都沒看她，手一抬，指向了一邊幾個正在和女人調笑的男人：“趕緊的，給我把他們幾個醉鬼送到各自的房間去，別在這醉醺醺的礙眼！”

佟瑤的眼眸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嫌棄，卻還是二話沒說朝著其中一個已經發福的男人走去。

“先生您好，請問您的房間號是？”

男人醉的厲害，卻也不忘摟緊懷里女人的腰，聽見清脆動聽的女聲后立即抬起了肥碩的腦袋。

然而，映入男人眼簾的，不是預想中的年輕清秀的小臉，而是一張帶著一大片紅色胎記的臉。

佟瑤一邊的臉堪比仙女，美得讓人心動，而另一邊卻被一個大大的紅胎記完全覆蓋，在包廂燈光的映射下宛若女鬼。

“哪來的丑八怪！給老子滾開！”男人陡然拔高的聲音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這才注意到了這個服務生的樣子。

女人看了看氣沖沖的男人，又看了看像鬼一樣的佟瑤，竟是滿意地笑了笑：“去，別管其他人了，給我把那邊那個男人，送到8403?！?

佟瑤順著女人說的方向看去，包廂的角落里竟然坐了一個人，像是喝醉了，正靠在那里睡覺。

所有人似乎都刻意避讓著那個角落，角落處竟是完全不受包廂里晦亂的打擾。

佟瑤有些好奇，卻還是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多管閑事，以防出現什么意外。

她朝著角落的人走去，微微低著頭，甚至都沒看男人的長相，直接一把攙起人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