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季，大雪紛飛，路上行人稀少，蒼白的雪花覆蓋了街面。偶有賣糖葫蘆或小玩意兒的老人家穿行在大街小巷。

倪氏大宅門前熱鬧非凡。

只見一尺八的男兒身著銀灰色綢緞，站在大門前，身旁仆人踮著腳吃力的將傘遮蓋在男兒頭頂。

男兒身后是十箱系著紅色大花綢緞的箱子。三十來個(gè)身著灰色布衣的男仆整齊的列在箱子兩側(cè)。

倪氏大門后也正熱鬧。倪家老爺命令門童開門，倪家小姐用身體把門閂牢牢擋住。

“筱兒，快讓開！”倪老爺?shù)禿鸕饋?

“不！你答應(yīng)我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就讓！”

“筱兒，乖，書錦已是第三次上門，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你開門。”倪老爺面帶討好之色，欲上前攙扶倪筱筱。

倪筱筱身子往后縮了縮，“那更不能讓了！”

倪老爺臉色一沉，命身后的男仆上前拉開筱筱，倪夫人從廳堂趕過來，攔住男仆，給倪老爺使去一個(gè)眼色，轉(zhuǎn)過頭來和顏悅色的對筱筱說，“你過來，人家前來，沒有不讓進(jìn)門的道理，倪柳兩家生意上總有來往，總得讓進(jìn)門來以客相待，你說是不是？”

筱筱想了一會(huì)，道：“婚事不能同意！”

倪夫人笑了笑，“當(dāng)然！”

倪筱筱從大門處蹦蹦跳跳的來到倪夫人面前，一把抱住，“還是娘對我好！”說完對著倪老爺嘟了嘟嘴。

柳書錦在門外已等候半個(gè)時(shí)辰，凍得瑟瑟發(fā)抖。打傘的男童把臉湊上前來，道：“少爺，回去吧！這倪家不識好歹！”

柳書錦咧開有些發(fā)紫的嘴唇，寵溺一笑：“倪老爺是深明大義之人，準(zhǔn)是筱兒在使絆子，再等等吧！”

一些不怕冷的市井民眾躲在不遠(yuǎn)處的屋檐下看熱鬧。“這柳少爺，有模有樣的，何必吊死在倪家這顆大樹上！”

“可別說，人家倪小姐也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長相了吧！再說，這家業(yè)！”

“來了三次了，還吃閉門羹，這柳少爺可夠癡情！”

“誰知道這中間是個(gè)什么情況，鄴城兩大家族聯(lián)姻也是意料之中！”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大門緩緩打開，出來一二十個(gè)身強(qiáng)體壯的男仆，把箱子抬至廳堂。倪老爺雙手抱拳，至柳書錦面前連聲道歉。

柳書錦急忙迎上去，雙手抱拳，“倪老爺，是小輩再次冒昧打擾，不是之處還望見諒！”

倪夫人上前來拉住柳書錦的手，往廳堂走，“侄兒快快進(jìn)屋，可凍壞了！”

廳堂已擺好取暖的炭火，桌上茶水騰騰冒著熱氣。柳書錦環(huán)顧四周。

“怎么不見筱兒？”

“閨女家，怎好直面談?dòng)H之事，總是有些羞怯的。”

“是啊！侄兒，快快飲茶，暖暖身子！”倪夫人接著倪老爺?shù)腦捳f道。

柳書錦飲下一口茶，低下頭略顯頹喪，“老爺，夫人可不瞞我，筱兒可是還不愿意？”

倪老爺與倪夫人對望一眼，倪夫人笑著說，“哪有的事！書錦你一表人才，你叔嬸可是喜歡的很！筱兒平時(shí)是大咧了些，畢竟是女兒家，男女之事總少不得矜持。”

“是啊！”倪老爺接著說道，“你父親可同意你的提親？”

“當(dāng)然當(dāng)然！”柳書錦頻頻點(diǎn)頭，指著禮箱道，“父親命我備厚禮，萬不可禮輕。本欲與我同行，我恐驚了筱兒，所以一人前來。”

倪夫人滿意的笑了笑，“甚好甚好！我筱兒有福氣啊！”

倪筱筱被反鎖在房間里，心知大事不妙，氣得面紅耳赤。無奈仆人捆綁其手腳，堵其嘴，喊不得動(dòng)不得！只得將眼睛睜得銅鈴般大小，嚇得仆人頻頻后退。老爺為大，誰也不敢輕易松綁。

“那？”

“侄兒放心回去，禮物留下，擇日我會(huì)登門，與你父親商議好日子。”

柳書錦喜笑顏開，“不勞叔嬸，擇日我?guī)細贛H再次登門詳談！”

柳書錦雙手握拳，向高堂處的倪老爺倪夫人作揖一個(gè)，退出廳堂，轉(zhuǎn)身攜眾人離去。

倪老爺與夫人目送柳書錦出了大門，相扶走進(jìn)書房。

“老爺，這親事？”

“當(dāng)然是同意了，今日話已出口，收不回來的。”

“這筱兒的脾氣，恐怕。。。。”

“由不得她了。”倪老爺緩緩移至窗前，院里白雪皚皚，襯得里屋格外亮堂，“筱兒過幾月滿十六了吧？不小了。”

倪夫人站起身來，緩步移至窗前，挽上倪老爺?shù)母觳病?

“老爺當(dāng)真聽信老乞丐之言？”

倪老爺嘆下一口氣，“你看筱兒脾氣逐日頑劣，還是寧可信其有吧！”

倪夫人低頭不語，倪老爺接著說道，“夫人放心，筱兒年輕氣盛，一時(shí)驕縱，總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再說書錦這孩子知書達(dá)理，對筱兒如此上心，也是上天的眷顧呀！”

倪夫人同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這邊倪筱筱被鎖在房間里，直至黃昏，仆人喊飯，倪夫人方才至屋內(nèi)給倪筱筱解綁。

倪筱筱一臉委屈，玲瓏剔透的雙眼里含滿了委屈，“娘親如此狠心！”

倪夫人寵溺的笑道，“你這頑童，不以此法，你可是要到廳堂上房揭瓦，把書錦嚇個(gè)魂不附體！”站在不遠(yuǎn)處的女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倪筱筱將身上的繩索扔到女仆臉上，“還笑，小心你吃不到晚飯!”爾后又板起臉來對著倪夫人嚷到，“看這樣子，你們是出賣我了，要把我嫁到柳家去！我不干，你們?nèi)舯莆遙葉x家出走！”

說完大踏步的走出房門，直奔飯廳去了。也顧不得看一眼一路上開得正艷的紅梅。

突然一道黑影從屋頂略過，發(fā)出奇怪的叫聲。倪筱筱心里一顫，駐足探尋，并未見何異常。身后倪夫人一路小跑，追至倪筱筱面前。

“娘，你可聽見一聲奇怪的叫聲？”

“沒有啊！”倪夫人詫異的看著女兒。

倪筱筱也顧不得這么多，肚子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又是一路小跑。

“你慢點(diǎn)啊！”倪夫人捂著胸口喘著粗氣，“你可矜持著點(diǎn)，哪像是女娃的樣子！”

身后的女仆緊緊跟隨，扶著倪夫人的胳膊，恐其摔倒。

倪老爺在飯廳等候。見到女兒一臉堆笑。

倪筱筱并不看一眼，眼神忽閃的東看看西看看，坐上桌子就大吃起來。

“看來筱兒真的生爹的氣了？”

倪筱筱不作答，啃著大雞腿，頭上的翡翠朱釵輕輕的搖晃著。

倪夫人氣喘吁吁的趕來，“先吃飯吧！”

這應(yīng)該算是倪府長久以來最安靜的一頓飯了。三個(gè)人都不言語，倪夫人細(xì)嚼慢咽，倪筱筱狼吞虎咽，倪老爺心事重重，只是吃下幾口白米飯。

倪筱筱吞下最后一口飯，輕輕的說道：“爹，你幫我推了這門親事吧。”

倪老爺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心事重重，并未聽見倪筱筱的輕聲哀求。

“爹！”倪筱筱加大嗓門，“我只是把柳書錦當(dāng)哥哥，您總不能把女兒一生的幸福當(dāng)兒戲吧！”

“那---！”倪老爺提高嗓門，“書錦有何不好？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鄴城首富之子！有何不好？”

倪筱筱不甘示弱：“我不喜歡就是不好！爹爹何時(shí)這般強(qiáng)勢？！”

倪夫人踢開座椅移至窗前，扶著倪老爺?shù)母觳玻p輕搖晃，“老爺，——”

倪老爺用力的甩開倪夫人的手：“由不得你不同意，必須嫁！”

倪筱筱再次呆住，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爹爹嗎？委屈之情布滿胸腔，鼻子酸溜溜的，想哭卻哭不出來。倪筱筱拼命拍打著桌沿，氣得打顫，“煩透了煩透了！哭也是哭不出來！”

倪夫人抱住筱筱，輕聲說道：“筱兒，你生下來就流不出眼淚，這說明老天是用了所有的幸福造就出的你。這么好的男兒癡情于你，你倆青梅竹馬，這般般配，你為何拼死不嫁？”

倪筱筱歪著頭想了半天，柳書錦從小到大的模樣一幕幕閃過，笑得那么明媚，帥氣的臉龐充滿了溫柔。倪筱筱不由得笑出了聲。接著又皺起了眉頭，“娘親，書里寫道，愛一個(gè)人是會(huì)心動(dòng)，會(huì)心甘情愿與之親近。可是我沒有心動(dòng)的感覺呀！”

倪夫人笑出了聲，“傻孩子！倘若你在很小的時(shí)候就心動(dòng)過了呢，你哪記得！”

倪筱筱似懂非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說：“可是娘親，我活了十六年了，都沒出去過，從小到大也只見過柳書錦一名男子。。。。”倪筱筱低下頭停頓半晌，豎眉挑眼的偷偷看了看倪夫人，輕聲說道：“娘親！您讓我出去見識見識再回來成親可好？”

“胡鬧！”倪老爺喝道，“哪都不許去！成了親讓書錦帶你去！”

倪筱筱嚇得身子一顫，哇哇大哭起來，何奈一滴眼淚都沒有，干嚎了幾聲，頓覺沒意思，也就作罷。

倪筱筱回到房間，思來想去睡不著，不知道怎么辦，一向把自己當(dāng)作掌上明珠般疼愛的爹娘怎么就要逼自己嫁人呢？

倪筱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吃飯不出門。悶了足有三天三夜。

雪已停，陽光甚好，倪筱筱清早出門走向書房。倪老爺按照慣例在書房看賬本。

“爹，你說清楚，為何非嫁柳書錦？”

倪老爺未抬頭。

“爹，你說清楚嘛。”

“書錦一表人才，對你一往情深。有何不妥？”倪老爺放下賬本。

“爹爹未曾為難過女兒，這不似你性子。”

“筱兒，”倪老爺輕柔的握住倪筱筱的手，“書錦一表人才，我與你娘親甚是喜歡，你就隨了爹娘的心意，可好？對書錦，你當(dāng)真十分討厭？”

倪筱筱歪著頭思索了會(huì)。“也不是討厭吧，就是總有些不甘心。”

倪老爺笑了笑，“相信爹娘，選擇書錦不會(huì)錯(cuò)的。”

“我，”倪筱筱白勝雪的臉上皺起了眉頭。

“筱兒，”倪老爺站起來把倪筱筱擁入懷中，“順應(yīng)天命，總是好的。爹娘愿你今生平安安樂。”

倪筱筱把瘦削的瓜子臉埋進(jìn)倪老爺寬大的胸膛里，倪老爺忍不住滴出淚來，往事一幕幕的浮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