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第23條未讀消息，手指幾乎要把鋼化膜戳出火星。

母親王美蘭的語音條自動播放：“珊珊啊，隔壁張阿姨的侄子上周都二胎了，你連個男朋友的影子都沒有，媽媽在廣場舞隊里都抬不起頭……”

她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猛灌一口，咖啡漬在白色T恤上洇出一片褐色地圖。

落地窗外飄來對面商場七夕促銷的甜膩情歌，李珊珊突然把咖啡杯砸在木桌上。

“不就是結個婚嗎！”

半小時后，她站在全市最貴的云端餐廳門口，帆布鞋踩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牛仔短褲邊沿還沾著上午寫生時的顏料。

侍應生掃過她印著“單身貴族”字樣的帆布包，嘴角禮貌性上揚的弧度都沒變：“小姐，本店需要提前三個月預約?！?

李珊珊掏出手機懟到他面前，屏幕上是母親發來的相親定位截圖。

“徐先生約的位子?！彼室獍顏粗伭系撓沂職叢諳銠壣偽成希翱看暗諶齻€卡座對吧？”

旋轉門突然灌進一陣冷風。

黑色手工皮鞋踏碎一地陽光，剪裁精良的西裝包裹著男人寬肩窄腰，金絲眼鏡后狹長的眼尾掃過李珊珊的帆布鞋。

“王小姐？”徐克明解開袖扣的動作頓住，目光落在她T恤上那片咖啡漬，“走錯片場可以理解，但碰瓷需要專業素養?！?

李珊珊看著這個把毒舌當問候語的男人，突然想起出門前閨蜜林小雨的警告——今天黃歷寫著忌相親。

“徐先生是吧？”她抓起餐巾擦掉手背顏料，“您母親沒教過您，評價女士著裝前要先看看自己？”

她的指尖點向對方領口微微歪斜的溫莎結。

徐克明后頸突然發燙，這個細節連跟了他五年的特助都沒發現。

水晶吊燈在他們頭頂晃出一片碎光，侍應生適時遞上菜單。

“法式焗蝸牛，黑松露鵝肝，勃艮第紅酒燉牛肉?！斃煒嗣骱仙霄探鴆藛?，“王小姐需要中文翻譯嗎？”

李珊珊盯著他鏡片后戲謔的眼神，突然舉起水杯。

冰塊碰撞的脆響中，她手腕一偏。

整杯檸檬水潑在徐克明價值六位數的西裝上。

“哎呀！”李珊珊捂住嘴，杏眼里盛滿虛假的驚慌，“徐總不會要起訴我吧？我這種碰瓷的可賠不起呢?！?

水珠順著男人鋒利的頜線滴落，在雪白餐巾上暈開深色痕跡。

徐克明慢條斯理摘下眼鏡，突然扯松了領帶。

“現在扯平了?！彼鋼約和嶁鋇念I口，“不過李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是徐克明？”

李珊珊僵在原地，手機突然在桌面震動。

母親的新消息跳出屏幕：“珊珊啊，你表姨介紹的相親對象姓王，在民政局上班的……”

落地窗外飄過粉色氣球，七夕的霓虹燈牌在他們頭頂明明滅滅。

徐克明擦眼鏡的手頓住。

他西裝內袋里，特助周揚的備忘條正在發燙——今天要見的投資人女兒，確實姓王。

李珊珊的手機又震，這次是閨蜜林小雨的狂笑語音：“寶！你跑錯餐廳了！表姨說的是云朵餐廳不是云端餐廳！”

侍應生端著法式焗蝸牛僵在過道，銀質餐蓋映出兩人青紅交錯的臉色。

徐克明突然起身，黑色西裝下擺還在滴水。

“民政局幾點下班？”

李珊珊抬頭時，正撞見他解開兩顆襯衫紐扣露出的鎖骨，水痕蜿蜒著沒入陰影。

“現在趕過去，”他看了眼百達翡麗，“應該來得及。”

晚風卷著玫瑰花瓣撲在擋風玻璃上時，李珊珊才意識到自己坐在勞斯萊斯幻影里。

車載香薰是雪松混著苦艾的味道，像極了身旁男人此刻的表情。

“徐先生?！彼o安全帶，“你確定要跟陌生人結婚？”

紅燈亮起的瞬間，徐克明轉頭看她。

“三個月前我在紐交所敲鐘?！彼訃馇彌較蟣P，“上周剛拒絕千億財團的收購。”

霓虹燈流在他側臉劃過明暗交界線，喉結在陰影里滾動。

“現在最不需要的——”

“就是愛情這種隨機變量。”

李珊珊看著后視鏡里自己亂糟糟的丸子頭，突然笑出聲。

“巧了?！彼龔姆及靄雺K沒吃完的榛子巧克力，“我的人生信條是——”

“愛情就像外賣，超過半小時就退單?！?

工作人員遞來表格時，打印機正在吐最后一張紙。

徐克明龍飛鳳舞簽完字，筆尖懸在“配偶”那一欄。

李珊珊的鼻尖滲出汗珠，簽名筆在結婚申請書上洇出墨點。

“現在反悔來得及。”徐克明突然開口。

窗外飄來對面婚紗店的《婚禮進行曲》，李珊珊抓過他的手腕按在印泥上。

鋼戳落下的瞬間，她聞到他袖口殘留的咖啡香。

“合作愉快啊，甲方先生?！?

徐克明看著結婚證照片里她翹起的碎發，突然覺得領帶太緊。

夜風吹散民政局門口的彩帶，李珊珊抱著紅本本轉身時，高跟鞋卡進了地磚縫隙。

徐克明下意識伸手，被她帶著栽進玫瑰花叢。

蟬鳴突然喧囂。

他的掌心墊在她后腦勺，唇瓣擦過她耳尖。

“李小姐?！彼臍庀娫謁i側，“契約第一條——”

“禁止肢體接觸?！?

李珊珊抬腿頂在他腹肌上，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徐總，剛簽完字就家暴不太好吧？”

月光把兩個交疊的影子拉得很長，結婚證靜靜躺在玫瑰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