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的天，烏云和白云激烈地交織、纏繞在一起，風云變幻著。淅淅瀝瀝的雨斜著打在這城中的每一處。風卷起路上行人的長衫，街邊酒肆的幌子。

吳念背倚著檀香寺的古柱，斜臥在石檻上。一杯四月井春，睥視著雨中的盛安。

殿閣空明，木魚的敲打聲此時分外分明，一聲聲似敲打在吳念的心上。

吳念索性縱身躍下石檻，將茶盞擲在和尚打坐的小案上，盤腿席地而坐。白玉瓷與紅柚木碰撞，在這幽深的大殿上發出一聲短促而又清脆的聲響。

和尚卻聞所未動，依舊穩坐如鐘，有條不紊地敲打著木魚。

“和尚，這世人皆傳你會看面相，知命理。那今日你也來為我看看，何如？”吳念手臂搭在木魚上，捧著腦袋，眼角掛著三分不羈的笑。

一旁的小和尚瞪圓了眼，憤憤地看著吳念。普天之下，誰見了他們慧明法師不是恭敬有加，就算是這列國的皇帝們也要對法師禮讓三分，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潑皮竟如此放肆。再者，這命理是她想看就能看的？

終是佛家的修養讓他忍住火氣，扭過頭去，眼不見心為凈。

慧明法師睜開了眼，緩緩放下犍稚。一雙眼似黑潭，幽深不見底，凝視著吳念。

吳念也不懼，仍是撐著臉，噙著笑對上那兩道深淵。

“施主若是真心想讓老衲看命理，又何必帶著人皮面具。”慧明閉上了眼，手捻佛珠，扁唇翕合，誦讀經咒，不再凝視著吳念。

旁邊的小和尚聽罷，不可思議轉過頭來盯著吳念，左瞧右看。小胖手撓了撓腦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也沒看出來人皮面具的貼口。

吳念嘴角的笑僵了一下，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她的易容術竟被這個和尚看穿了！每次易容時她都會十分謹慎，不可能會有破綻。

吳念審視地打量著正襟危坐，念念有詞的和尚。內心很是疑問這個和尚到底是什么來頭，之前讓手下的人調查，背景完全查不到。

“你這和尚，不會看相偏還找這么荒唐的理由。什么人皮面具，這可是真臉、真肉，看清楚了好嘛！”

吳念捏扯著自己的臉，歪向和尚。理虧氣不虧，你說是人皮面具就是了？她還就不相信這個臭和尚能上手把她的臉撕下來。

一邊瀟灑地起身，扣了扣小和尚的腦袋，玩笑道：“還有你這個小和尚。你們佛家的經卷就教你這么直勾勾盯著人家黃花大閨女看得？”

小和尚被說紅了臉，小眼睛暗暗瞥了一眼慧明法師，又把頭扭了過去，不再理會吳念。

“城-”宮清進來習慣性地稱呼，剛發聲便看到吳念投來的目光，立馬改口道：“小姐，外面的雨停了。馬車和行囊等已經備好。”

吳念忘了眼殿外的天，太陽從厚實的云層中擠了出來，放出刺白的光來，天地間不再是灰蒙蒙的。

眉頭微皺，下一次回來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抬手將案上的茶一飲而盡，“好，時辰也差不多了，那就啟程吧。”

吳念帶著宮清利落地往外走去。

“施主若是不想后生坎坷，我勸施主還是不要去的好。”

吳念前腳剛踏出門檻，待轉身離開時，身后便傳來慧明幽幽的話，在殿中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