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無字天書

一回：人

初一這是第六次看見那人影，也不知該不該稱之為“人”。它依附在村莊外的一顆大樹邊。

它總是在被初一看見后消失。初一還是個孩子看到這東西也怯得慌，一次小心同阿婆竊竊此事，初一只當是稀奇事打趣打趣阿婆。可阿婆聽了，不搭茬初一，還訓他莫要再說起此事，也不要再跑到遠處去。

看到人影的不只初一，村子很多人都看見過，還有人曾靠近那影，便當場倒下，昏迷不醒，之后卻一直說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不記得。村子里的人也只好對他視而不見，談及此事也不便多舌。

其實村民一直安居樂業，村子從來沒有這種怪東西，幾乎每日都張燈結彩地辦喜事，今日大壽明日大婚，好不歡樂，怪事都是那兩人來了村子之后發生的。

“你傷好點沒？”喻子魚，開口人是男子扮相，聲音自高控低。

“都是內傷一時半刻好不了。”女子回答，她穿的男子的粗布麻衣，卻沒有刻意將女子的特點偽裝，該大的地方雖然也不大，但終歸和男子區別太大，不瞎不聾都知道此人是女的。

“不過也不妨礙，再歇腳一晚，明日就離開。”女子。

“不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嗎？畢竟是我們引來的。”喻子魚。

“誒，你我可剛認識，這東西是沖你來的。”女子斷然道。

“為什么這么說？”喻子魚瞧她語氣堅定蹙眉道。

女子抿嘴本不愿多舌。

“鬼鬼祟祟，不是索命的就是保命的，我們能一路無恙的走到這村子里，那便不是仇家。”

“那就是你的事兒了。”

“等等。”喻子魚正要問。

女子知道喻子魚要說甚笑道：“我仇家多，找我的都是報仇的。”

“你是干什么的。”喻子魚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之人，兩人認識才不過幾日。

“你也不簡單啊，身邊還有人保護。”女子。

“我不認識那個人。”喻子魚可以感受到跟著他們那人，氣息很強大，但他并不記得自己結交過甚修靈人。

“不認識？”

“你是誰。”喻子魚走近她。

女子見他刨根問底：“你知道又能如何，我會對你不利？”

喻子魚始終一副正義臉，預感她或許不是善類，想著還是不要與她牽扯過多。

“你是女的？”女子卻隨意開口，打斷了喻子魚的思緒。

女子方才也靠近了喻子魚，近了很多，她鼻子靈，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便隨口一扯。

“你，你怎么知道！”喻子魚向后一步捂住胸口。

次日

“這村子的人真不熱氣，在這幾日也沒吃到甚熱乎的東西。”女子喃喃抱怨。

“我們添了這么多麻煩，沒被趕出村子，已經是善待了。”喻子魚收拾著剩下的松腥糕，是這村子唯一能吃的食物，無味無色如石頭般，難咽。

女子走來一把奪過：“叫甚松腥糕，我看是送行糕。”

雖難吃卻也是唯一的口糧了，喻子魚搶回收進包袱里。

“對了，你不愿說你是誰，總要說說姓氏吧。”兩人收拾整理便要離開，從屋里出來

喻子魚問道。

女子并未理會，表情凝重些許，她們被一眾村民圍住，個個氣勢洶洶手握木棍鋤頭。見她二人出來便聚攏，伴隨著也片片罵聲與質問。少時二人才知道發生了何事，村里一個叫初一的孩子昨晚失蹤了。

“這，我們并未見到過這個孩子。”喻子魚認真解釋，村民根本不聽，一遍一遍讓她們交出孩子。

不管兩人說甚，村民仿佛中了邪，只會指著她們要孩子。察覺到詭異，喻子魚二人相視一眼，關上門退進屋內。

“初一是誰？”喻子魚并未注意到這個孩子。

“一個小孩兒。”女子淡淡道。

“我當然知道是孩子，可怎么就失蹤了。”喻子魚。

“關心孩子干嘛？我們現在更危險。”女子卻在觀察屋外的村民。

“我們問心無愧，他們不會把我們怎樣的，倒不如我們幫忙把初一找到。”喻子魚。

“你覺得我們很安全？”女子蹙眉相當嚴肅，已經在備戰了。

喻子魚也不得不緊張起來，自己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什么……外面的村民從見到她們后就一直重復著把初一（孩子）還給我們，他們面無表情偶爾會假裝憤怒和傷感，對，假裝。再看得仔細些，便愈加覺得反常。

“他們……”喻子魚抿唇想到了很多師父說的話，一時間已經預想了很多可能。

“中了甚邪術，亦或者根本不是人，”女子垂眸嗅到了難聞的味道。

“他們為何不沖進來？站在門外有什么用，恐嚇嗎？”喻子魚說著說著，鼻子周圍一陣惡臭。

女子率先順著怪味發現：“你背后。”

背后，背后有甚，喻子魚扭頭卻甚異常也沒發現，但怪味濃烈起來，一股味直刺鼻喉，泛起一陣惡心，女子眼疾手快扯下了她背在身上的包裹，直接扔到地上。

“這玩意兒不會鬧肚子吧。”女子大概猜到是什么東西，俯身去打開包裹松腥糕異味撲面而來，里面的衣物也被腐蝕了……

喻子魚滿臉寫著惡心：“那個松腥糕？嘔！”

“別吐這。”女子一面說著，還用手去包裹里撿拾甚。

“你干嘛？”喻子魚強忍不適。

女子從包裹里拿出幾張青綠的符紙，其上完好無損，畫著一些基本的道術與上清觀獨有的符號。

“這就是他們不敢妄動的原因。”女子。

“……”喻子魚

“你是上清觀的人。”女子隨即便找到重點。

上清觀是專修道術的，也是如今數一數二的大門，不過都是男弟子，所以她會扮成男子模樣，這一切都連起來了。

“是啊。”喻子魚不知道她想的這么快，知道的這么多，單純地回答道。

女子垂眸遞出那些符紙給喻子魚：“這包里唯一完好的東西，帶我出去吧。”

喻子魚接過符紙，這是上清觀入門的基本道法，用驅鬼怪鎮邪魔。

原本那些‘村民’也不敢發作，喻子魚只用了一張符紙便輕松開道，很快她們安全離開。

“等等。”她用的是清凈咒，是可以精華任何鬼怪的邪術，剛才‘村民’都是害怕躲開，并未恢復人性。

“他們不是人，別圣人了。”女子直言，不知道喻子魚又想干嘛。

“所以它們沒有人的感情，所有一切的情緒都是演出來的，它們只是在刻意模仿人。”喻子魚。

“走吧。”女子對村子沒有興趣。

“即便是這么怕，它們還是要來，還是要圍堵我們。”喻子魚停下，回頭去看小小的村子，那些形似人的怪物，變成了男女老少，生活在這方寸大小的村子里，學習著人的生活，哪怕它們不會餓不會困，不會哭不會笑……

‘村民們’并未回去，而是遠遠地怯怯的跟著二人，見喻子魚回頭，又不敢動彈，可憐兮兮。

“你想說甚。”女子。

“它們只是想要回初一。”喻子魚不忍，哪怕它們怕她。

女子抱手，也不知是否明白喻子魚的心情，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是湊巧喻子魚會上清觀的道術，今日她與喻子魚都會在這村子遇害，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被震懾的小可愛，它們本身可一點也不可愛。

女子不想與喻子魚多舌，便要離開。

“喂。”喻子魚連忙跟上，走到女子面前。

女子駐足。

密林里甚是安靜。葉義初和一個小孩，正是初一，他是昏迷的。

“在那。”喻子魚遠遠便大叫道。

女子蹙眉正要看清那人影，卻被喻子魚打草驚蛇，她甚至疑惑喻子魚是故意的。

兩人追趕過來時，人影已經不見了。

“你猜的沒錯，他不是來害人的。”喻子魚第一時間蹲下查看小孩，初一并未受傷，也迷迷糊糊要醒過來了。

“你是真傻假傻，故意放他走吧！”女子還在懊惱讓人影跑了，她也好奇究竟是誰一直跟著她們。

就是這時，喻子魚愣住，顫顫道：“初一是人。”

她們還是把初一還給了村子，小村子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喻子魚本想帶走初一，畢竟人和妖怪怎么可能生活到一起，但他們很快樂，初一喜歡它們，它們也喜歡初一。

女子沒有告訴喻子魚，初一的壽命不長了，初一和怪物待久了，很快也會變成和它們一樣的半人半妖的怪物。喻子魚若是知道一定吵著要帶走初一，若是真帶走初一，那一村子的怪物失去了過人類生活的支撐，可能會到處禍亂。

畢竟初一也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