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冷得厲害。

“我鳳羽在此立誓，你我此生永不相見。”

“不，不要……阿羽，你別走！你回來……”

“阿羽，鳳羽，鳳羽！！！”

“……”

又下雪了，鳳羽坐在榻上出神。

方才，她又做夢(mèng)(mèng)了，她滿身是血提劍殺入陣中。那喊聲歇斯底里，好似她鳳羽做了負(fù)(fù)心人，可她也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那人啊，這會(huì)(huì)心里怎么還空落落的？

還有那些不知哪里來的人，她分明從未下過山。以往只是偶爾夢(mèng)(mèng)到，最近這夢(mèng)(mèng)怎么如此頻繁？也不可能是什么邪祟纏身，畢竟這里是長(zhǎng)生殿。

“殿主，殿主。”

聽雨打斷了鳳羽的思緒，鳳羽看向從小侍奉自己的聽雨，歪著頭，帶著稚嫩的嗓音：“聽雨，你確定我沒有下過山？或者我是不是失憶過？”

聽雨眉頭微皺，上前摸了摸鳳羽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心里嘀咕，沒發(fā)(fā)燒啊，怎么又說胡話了？

“我的殿主，你自小到大確實(shí)(shí)沒下過山，除了偶爾受點(diǎn)(diǎn)小傷，也沒撞到腦袋，更沒生過大病，哪來的失憶一說？”

鳳羽任由聽雨給她更衣，滿臉不信。

“不行，等鐘離回來得讓他給我好好看看，他什么時(shí)(shí)候回來？”

“咱們長(zhǎng)生殿又沒什么事，鐘離大人走之前說了，無大事不得給他發(fā)(fā)急信。”

鳳羽撇了撇嘴，果然，他的心里還是懸壺濟(jì)(jì)世最重要。她眼眸一抬，那燦若星辰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進(jìn)(jìn)去。

“本殿主生病了這還不叫大事？”

聽雨無奈道，“殿主別折騰鐘離大人了，哪里不舒服讓微霜來看看，她可是跟在鐘離大人身邊好多年。”

鳳羽怎么開口？難不成和她們說自己夢(mèng)(mèng)見了和一個(gè)(gè)郎君相戀，最后慘烈決絕？

光想想就窩火，這讓她殿主的臉面往哪擱？

“阿羽……”

一縷余音仿若縈繞在鳳羽耳邊，鳳羽心里一跳，揉了揉太陽穴：“快讓人找找鐘離在哪？”

聽雨神色一動(dòng)(dòng)：“仙門百家的論道大會(huì)(huì)即將召開，送帖子的人已經(jīng)(jīng)到了，殿主要不要見見？”

“我們又不去，見他做什么？”

聽雨眼睛放光，又蠱惑道：“咱們長(zhǎng)生殿很多年沒去過論道大會(huì)(huì)了，之前聽鐘離大人的意思，今年的論道大會(huì)(huì)他許是要去的。”

鐘離會(huì)(huì)去嗎？難不成那里有靈草？

“叫進(jìn)(jìn)來吧。”

“欸。”

歷來仙門大會(huì)(huì)都會(huì)(huì)往長(zhǎng)生殿送帖子，可長(zhǎng)生殿的主人從未接見過，此次天玄閣負(fù)(fù)責(zé)(zé)送帖子，任務(wù)(wù)便落在了重明身上。

重明也以為自己送了帖子就會(huì)(huì)走，不成想，長(zhǎng)生殿的主人要見他。

仙門百家以天玄閣為尊，可身為天玄閣的嫡傳弟子，重明卻知道，天玄的師叔們骨子里對(duì)(duì)長(zhǎng)生殿有多敬重。

傳說，幾百年前這座山原本叫做長(zhǎng)生山，后來，有一位被貶至此的上仙，這座山便被仙門百家喚作謫仙山，謫仙，謫仙，那位上仙性子傲嬌，偏不許，在自己殿外掛上了長(zhǎng)生殿三個(gè)(gè)字。

后來，便一直叫做長(zhǎng)生殿，長(zhǎng)生殿的主人便喚作殿主。

可這長(zhǎng)生殿的殿主很少有人見過，重明還在孩提時(shí)(shí)，許多弟子纏著曾來過長(zhǎng)生殿的六師叔問這長(zhǎng)生殿的主人長(zhǎng)什么樣子？

六師叔的那句話重明記了很多年，“長(zhǎng)生殿的殿主啊，長(zhǎng)得很好看，很好看……”

這長(zhǎng)生殿果然不一樣，靈氣濃郁，山上的樹木花草還綠著，卻下起了大雪。重明緊緊身上的披風(fēng)(fēng)，抬頭看了看頭上的牌匾。

“長(zhǎng)生殿。”

剛盯了一瞬，重明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就窺見了前幾日未勘破的劍意，那三個(gè)(gè)字好似有魔力一般讓重明突然僵住，眼前全是劍光飛舞，一柄利劍忽然朝重明飛來，他想動(dòng)(dòng)卻動(dòng)(dòng)不了。

忽然一道重影的衣袖閃過重明眼前，重明瞬間清醒過來。

聽雨看了他一眼，淡聲道：“這靈力你承受不住，莫再看了。”重明這才發(fā)(fā)覺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喉間略有腥甜之氣，暗暗心驚，忙躬身道：“多謝。”

隨后便隨著聽雨入殿，剛踏入殿中，一人立在窗前，如瀑般的長(zhǎng)發(fā)(fā)垂于腰下，周身仿若有一層極淡的光暈。

重明雙手舉過頭頂，遞上帖子，態(tài)(tài)度極為恭敬，“重明見過殿主，師父說，下月初六天玄閣恭候鳳殿主了。”

空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天玄閣？俞廉是你什么人？”驚駭于鳳羽隨口叫起師祖的名諱，重明猛然抬頭，卻怔在原地。

這和傳說中的鳳殿主不能說一模一樣，簡(jiǎn)直是毫不相干！

什么沉魚落雁，什么閉月羞花，什么絕代風(fēng)(fēng)華，重明以為自己見到的會(huì)(huì)是個(gè)(gè)天仙，可眼前的明明是個(gè)(gè)孩子！！！

眼前的鳳殿主看著最多不過才十三四歲，一身素色衣衫，頭上只一根發(fā)(fā)帶，腰間掛著一個(gè)(gè)清心鈴。除了膚色白得出奇，一眼看去，并無特別出眾，就連眼睛都是孩童般的清澈水亮，那些形容女子的詞如何形容一個(gè)(gè)孩子？

聽雨適時(shí)(shí)道：“殿主在問你話。”

“呃……”

方才鳳殿主問什么來著？“那是師祖。”

聽雨上前接過帖子遞過去，一雙白皙的手接過去。

鳳羽擰眉，師祖？俞廉仙去了？不過才過去十多年啊。帖子上寫的極其講究，鳳羽一掃而過，落款是俞敬。

“霍云可還在？”

重明才發(fā)(fā)覺鳳殿主是不是誤會(huì)(huì)了什么？忙解釋道：“師祖閉關(guān)(guān)了，天玄一切事物由師父和六師叔負(fù)(fù)責(zé)(zé)。”

這樣啊，鳳羽看向近處的少年，微微訝異了一下。鳳羽一手摩挲著手上的帖子，看著山上的雪下得紛紛揚(yáng)(yáng)揚(yáng)(yáng)。

她豈會(huì)(huì)不知，這么多年鐘離不知用了多少辦法想讓她下山，鐘離一定要自己下山嗎？

去還是不去？

鳳羽兩指夾著帖子，聽雨剛要阻止，只見她往空中一甩，那帖子瞬間幻化成一朵桃花迎著外面的雪花飛去。

那桃花一遇雪突然散開了，明明只一朵桃花，卻散成了滿天花海，桃花伴著雪花飛舞在長(zhǎng)生殿外的空中。

重明只看了一眼，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又低下了頭。

聽雨只得對(duì)(duì)重明道：“帖子既已送到，你便回去吧，殿主若是去，我自會(huì)(huì)告知天玄的。”

重明正身行禮，臨走前又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那位傳說中的鳳殿主。

一襲白衣勝雪，立在窗邊，可那背影莫名的讓重明心跳如鼓，小小年紀(jì)(jì)靈力便這般強(qiáng)(qiáng)，這便是長(zhǎng)生殿嗎？

聽雨回來后發(fā)(fā)現(xiàn)(xiàn)鳳羽慵懶的躺在躺椅上，與剛才判若兩人。

“殿主不想下山嗎？”

下山？鳳羽是想過的，可也只是小時(shí)(shí)候想過，只是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太小是不允許下山的。

可鳳羽還是偷偷跑過幾次，可每次都被守在山門的陣法打回來，哪次不躺個(gè)(gè)十天半個(gè)(gè)月好似都對(duì)(duì)不起長(zhǎng)生殿的威名。

是以，鳳羽小時(shí)(shí)候很是佩服長(zhǎng)生殿的威名。所謂初生牛犢才不怕虎，鳳羽總結(jié)(jié)自己小時(shí)(shí)候那是傻，才會(huì)(huì)給自己找罪受。

后來長(zhǎng)大了，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看到山門就止步了，便再?zèng)]想過下山。聽雨仿若知道她心中所想：“殿主長(zhǎng)大了，那山門的陣法不會(huì)(huì)再阻你的。”

“殿主不是想見鐘離大人嗎？”

鳳羽在躺椅上躺了許久，不知今日怎么了？一閉上眼就是那些模糊不清的場(chǎng)景。

自己渾身是傷，血水染紅了自己的白袍，然后就是那絕望的嘶喊，鳳羽心臟驀的一緊。

鳳羽從躺椅彈起身來，臉色漲得通紅，我倒要看看是誰要謀害本殿主！

“聽雨！收拾東西，明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