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城第一人民醫院，手術室外。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狠狠砸在莘年臉上，力道很大，聲音響亮，柔弱的女孩直接被打偏了頭。

緊接著，一浪高過一浪的惡言詈辭無孔不入地鉆進了耳朵：“你個掃把星，賠錢貨，我余秀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莘婉是你姐姐，親姐姐，你怎么狠心下得了手啊？！”

“余女士，”班主任楊麗如被方才巴掌和謾罵嚇著了，慌忙夾在母女間，“請冷靜一下！”

“冷靜？我沒法冷靜，躺在里面的是我的女兒！我的命?。　?

余秀嵐先是對著楊麗如一陣哭吼，又兩眼猩紅地怒瞪莘年，面目猙獰，發了瘋似的扯著她的頭發，用力，狠狠地用力：“小賤人，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看不得你姐姐好，才對她起了歹心？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怎么那么惡毒？！”

疼！好疼！疼得表情扭曲，莘年忍著淚，拼命護著自己的腦袋。

楊麗如把余秀嵐拉開的時候，莘年的頭發已然亂不堪，額頭上，拇指長的傷口被劉海擋著，因為沒有及時處理，而滲出了殷紅的血絲，白皙的小臉上還有幾處擦傷的痕跡，那淚眼婆娑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憐。

但這些，余秀嵐都視若無睹。

在她心里，女兒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躺在搶救室的莘婉。

幾個小時前，她剛被人從學校的舊倉庫里救出來，抬上擔架的時候，嘴唇發紫，人已經休克了。

她患有嚴重的幽閉恐懼癥，卻被有心人故意關在里面，整整一個下午都沒能出來，學校發動緊急救援，四處搜查，才在倉庫里找到了她。

現場發現了莘年的銀項鏈，也就是她握在手里的那一串。

因為這個，她成了余秀嵐眼中的“有心人”。

“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為什么……”余秀嵐痛心地嘶吼著，絕望又無助。

適時，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莘年擦了擦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竟是林清月。

心頓時涼了半截。

“楊老師……”她走到楊麗如面前，喊了一聲。

楊麗如詫異：“清月，你怎么來了？”

林清月一副乖巧無辜的模樣：“放學后，我，我放心不下小婉，所以就想來醫院看看她?！?

她抬頭，【手術中】三個紅色大字赫然在目，然后垂簾，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難受：“還在搶救啊……”

嘆口氣，她抬頭閉眼，合上掌心：“老天保佑，小婉一定會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你是小婉的同學？”余秀嵐甩開楊麗如的手，走到了林清月面前。

林清月結束祈求的姿勢，點點頭：“嗯，我是小婉的同學，我叫林清月。您就是小婉的媽媽吧？經常聽她提起您，真漂亮?！?

余秀嵐：“對，我是小婉的媽媽。清月啊，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把我們家小婉關進學校倉庫的？”

突然被問了這么一道，林清月沒怎么反應過來，她先是默了兩秒，而后看著她搖了搖頭：“這個，這個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班長去看了老倉庫那邊的監控錄像……”

“錄像？”楊麗如狐疑，“老倉庫那邊我記得沒有安攝像頭啊。”

那地方，是學校的老化地區，離教學樓很遠，基本沒有學生踏足，本來，校方打算將老倉庫劃分出去，重新建造圍墻，沒想到，意外卻先行發生了。

林清月作釋：“倉庫那邊的確沒有監控，但我和班長去看了小婉今天的行蹤，發現……”

突然的斷音，讓余秀嵐急了起來：“怎么不說了？繼續往下說啊？”

林清月眼神閃爍，乖巧可愛的小臉顯得有些蒼白，她下意識地看了莘年一眼，然后又做賊似的飛快低下頭。

莘年心尖一抖，指尖麻木地哆嗦了起來。

余秀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先是恨了莘年一眼，再用輕柔的口吻安撫林清月：“好孩子，不要害怕，你只管告訴阿姨真相就好了，這小賤人不敢對你做什么，我知道她品行很差，之前在學校有得罪你的地方，阿姨替她向您道歉?！?

林清月卷著衣角，將頭埋得很低很低，聲音也很?。骸拔銥吹劍吠窈洼紡暌黃鴣蟼}庫的方向走去……”

此話一出，余秀嵐臉色煞白，胸膛里醞釀著火氣。

伴隨著林清月最后一句話：“然后只有莘年一個人回來?！?

“啪！”又一個響亮的巴掌回蕩在搶救室外。

莘年又挨了一下，半邊臉已經隱隱開始滲血，林清月嚇得直接后退。

可憐的女孩捂住泛紅的臉頰，吞下苦澀到極致的委屈，終于開口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害她?！?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嗎？”余秀嵐雙目快要瞪出血了，恨不得就這樣一把掐死她，“那是你接姐姐，你怎么下得去手？！老天爺啊，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會攤上你這樣的掃把星??？！”

楊麗如無奈地搖搖頭：“清月，你說的都真的嗎？”

莘年這孩子雖然孤僻，不愛說話，但她心思不壞，楊麗如不太會信她會做這種事。

可林清月是學校里最乖巧最聽話最誠實的學生，她說的話，一定不會有假。

如果非要她選一個，那么她一定會選林清月的。

沒有老師會拒絕成績優異、表現乖巧的好學生。即使好學生犯了錯，他們也會自圓其說：人非圣人，孰能無過啊。

林清月就是如此，更何況，楊麗如也相信她不會說謊。

“不是我……”莘年就好像只會說這幾個字。

她想解釋，但是，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又被她咽了回去。

解釋有用嗎？余秀嵐會信她嗎？

不會的。

她只會指著她的鼻子，任情地罵出更難聽的污言穢語。

從這個親生母親身上，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溫暖了。

全是噩夢，痛苦，絕望。

余秀嵐搖了搖頭，看著莘年，良久，舒了一口氣，最終選擇大義滅親：“報警吧。這事兒，恐怕只有警察能處理了?！?

那一瞬，莘年恍遭雷擊！眼底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震驚。不僅如此，林清月和楊麗如也呆住了。

“余女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