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又是個女娃子！”一道尖銳刺耳的老婦聲音，帶著濃濃的厭惡與摒棄，充斥在低矮狹小、且陰暗潮濕的土胚房里。

“阿娘，這回是不是帶把的？”緊跟著，門口也傳來一道焦急的詢問聲，聲音暗啞晦澀。

這人便是那躺在床上剛誕下嬰孩，此刻正奄奄一息的婦人的丈夫。

男人臉上即焦急又期盼的目光，緊緊盯著剛那不滿出聲的老婦女，儼然沒有一絲半點關(guān)心一下才為他誕下骨肉的婆娘。

“老三，你聽娘的，趕快攆了這女人，再找一個，俺老陳家的三房決不能斷了香火。”

老婦女再是鄙夷地昵了一眼床板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婦女，轉(zhuǎn)身走出了屋外，再不管她的死活。

男人一聽老婦女的話，立刻明白過來，失望地朝自己的婆娘看了一眼，連屋子都沒踏進一步，就轉(zhuǎn)身走開了。

老婦見狀，也離開了還充斥著血腥味的土屋，追了上去，“俺的話，你是聽進去了沒？老三，老三。”

聲音漸行漸遠，床上奄奄一息的婦人，緊緊閉著雙眼，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進鬢發(fā)中。

“昌富媳婦，孩子俺給你放這了，你這些天要多注意著點，俺把剩下的酒精給放桌角了，你自己勤快著點，不要怕疼，多給傷口消消毒，記住只能用棉花沾一點點，不能太多。”

過來接生的穩(wěn)婆是隔壁村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鄰村只要有生孩子的都會找她。

所以對陳家的事，她知道的很詳細。對這個陳家三房的媳婦，她也心存同情。但也只是同情，誰讓這昌富媳婦一連生了幾個女娃子，愣是生不出一個帶把的。

穩(wěn)婆交代好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直到屋內(nèi)沒了動靜，床上的女人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不顧因為生產(chǎn)而撕裂疼痛的傷口，她側(cè)過身，看著躺在身旁的女嬰。

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滑落了下來，“為什么是你？為什么要托生在俺的肚子里？為什么不給俺希望？”

女嬰自出生時發(fā)出一聲啼哭后，便是一直安安靜靜。

婦女卻是越看越恨，突然一個邪惡的念頭自她腦中形成。只見她眼眸突地赤紅起來，一只手緊緊抓住包著女嬰的包被一角，快速地覆蓋上女嬰的口鼻處。

“哇啊！哇啊！哇啊！”本能的反應(yīng)，讓女嬰掙扎了起來。被包被捂著的嘴巴，只能發(fā)出悶悶的哭聲。

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婦女的手依舊緊緊摁著被子，目光赤紅。

突然，女嬰緊閉的雙眸，猛地睜開來。緊緊盯著婦女的臉。

明明是剛出去的嬰孩，那眼神卻仿若帶著地獄之寒，直射進婦女那雙被憤怒與不甘填滿的雙眸。

婦女被那眼神嚇得呆怔了半晌，緊緊摁著被子的手，憂不自覺地松了開去。

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回過神的婦女，以為剛剛那一瞬間的恐懼是自己的錯覺，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看向女嬰。

然而此時的女嬰早已斂去了剛剛的鋒芒，雙眸雖依舊望著婦女，卻已然充滿了孱弱與無辜。

許是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對女嬰那丁點僅存的母愛，讓婦女的心微軟了下來，理智也漸漸回籠了些許，意識到自己剛才所思所想與所做的，再看看女嬰口鼻處被自己用力捂出的紅印子，內(nèi)心便有了一絲自責與愧疚。

可又一想到自己日后的處境艱難，頓時又傷心絕望了起來。慢慢撐起身子坐起來，將女嬰抱了起來，臉貼著女嬰的臉，難以抑制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