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恒高中重金挖來的年級第一瘋了。

這并不是有人惡意編造的謊言，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畢竟自從開學(xué)典禮上以“眾愛卿免禮平身”結(jié)束發(fā)言之后，這位市狀元的迷惑行為就層出不窮，包括但不限于用文言文說話，在物理課上說物理是“奇技淫巧”，在英語課上說英語是“番邦鳥語”，除了語文，各科老師她幾乎得罪了一個遍，而且開學(xué)不到一周就對一班班長說：“你姿色甚美，可堪為宮中側(cè)君。”

她精神有問題這件事情幾乎沒有異議，但對于她為什么會精神失常，大家卻各有各的想法。

“學(xué)霸是不是腦子被撞壞了，記憶里只有自己看過的宮斗劇啊？”這是一個沉迷追劇的女生的推測。

“我看她是對星恒不滿，才裝瘋賣傻，想從這里退學(xué)，畢竟她家里那個情況……”另一個男同學(xué)一臉篤定的神色。

“此話怎講？”——說這話的同學(xué)聽市狀元說話聽多了，也學(xué)了幾句文言文發(fā)言。

好幾個人圍住那個一臉篤定的男同學(xué)，都很好奇他知道什么內(nèi)幕。

“我姑父不是教導(dǎo)主任嘛，我聽我姑說的，你們可別往外傳啊，說星恒一年給姜嬋媛家三萬。”

“三萬？不是說只免除了學(xué)費嗎？這是還有額外獎學(xué)金？”

“什么獎學(xué)金啊……”男生一拍大腿。“那就是個賣身錢。”

追劇女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說話呢？誰賣身了？”

男生馬上改口：“哦哦不是那個賣身，我的意思就是，姜嬋媛他爹媽，收了這個錢，把她賣給星恒了，不然以她的成績，別說市一中了，就算省城最好的高中也能上啊。”

“可是為什么啊？”

“我說一句話你們就明白了，她家里本來就沒錢，還有個親弟弟。”

一時間，聽八卦的眾人都沉默了，大家彼此對視，都流露出了一些同情和惋惜。

而被八卦的話題中心，蓮市中考狀元姜嬋媛，此時此刻正站在校長辦公室，面對三堂會審。

教學(xué)副校長撓著锃光瓦亮的光頭，眉頭緊鎖；一班班主任捏著成績單，滿面愁容；而教一班的英語老師是今年新入職的年輕老師，平時很少進校長室，這時候的表情已經(jīng)委屈得快哭了。

唯一一個表情淡定的，就是被審視的姜嬋媛本人了。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副校長最先開口：“姜嬋媛同學(xué)，你是對星恒給你的待遇有什么不滿意嗎？”

姜嬋媛一臉無辜地?fù)u搖頭。“校長何出此言？”

副校長一聽她文縐縐就牙疼，看了一眼一班班主任，對方會意，和藹地說：“嬋媛，有什么困難都可以告訴老師的，我們都希望你好，一定會幫你解決問題。”

少女的表情比剛才溫和了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比起副校長，她更喜歡和班主任交談。副校長摩挲了一下禿禿的發(fā)頂，心說莫非中年大叔就這么討人嫌？

“吳老師，我并無煩擾之事，讓您費心了。”

“那學(xué)習(xí)上呢？可是有哪位老師的講課方式你不太適應(yīng)？比如我的數(shù)學(xué)課，或者……小祁老師的英語課？”

被cue到的小祁老師低下頭，用手抹了抹眼睛。

姜嬋媛微微蹙眉，很快搖頭。“沒有，你們都是良師。”

祁老師聽了她的話猛抬頭，控訴道：“可你分明說英語是番邦語言，沒有學(xué)習(xí)的必要。”

“抱歉，祁老師，之前是我冒犯。我不知蠻夷……泰西之國如今國力強于我國，你們的史書上說‘師夷長技以制夷’，朕……我深以為然，因而學(xué)習(xí)英格歷史還是有必要的。”姜嬋媛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班主任。“還有指責(zé)物理乃奇技淫巧之事，也是我有所偏頗，煩勞吳老師代我向物理老師致歉。”

副校長拿起大茶缸喝了口水，臉上表情有些不耐。“姜嬋媛，小姜啊，那你到底為什么考了這么個成績出來？你這是在打我們星恒的臉啊，好好的市中考狀元，到我們這兒學(xué)了一個月，嘿，班級倒數(shù)第一，年級排名考到三百名開外去了。中考英語滿分，月考英語32，中考數(shù)學(xué)145，月考數(shù)學(xué)69！還有其他科，我就不說什么了，哪個都很離譜。祁老師你也別緊張，這不是你英語一科的事情，就是這孩子你以后……可能還得多上點兒心。”

祁老師點頭稱是。

副校長接著說：“小姜，你要真對我們星恒不滿意，可當(dāng)初你爸媽要簽合同的時候，我們也強調(diào)過要尊重孩子意愿，你當(dāng)時也點頭同意了不是嗎？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星恒的，我們這個……這個這個雖然有些方面不如一中強吧，但是我們環(huán)境好啊，星恒的食堂也是全市聞名的，還是那個什么網(wǎng)紅打卡圣地呢，對吧祁老師？你們小年輕懂這個。”

“是。”

“校長，其實我……”姜嬋媛剛起了個話頭，校長室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幾個人同時向外看去，姜嬋媛閉了嘴，副校長喊了一聲“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走了進來，說道：“打擾了，我來報到。”

副校長眨了眨眼，一拍腦門。“啊，你是那個，姬澄是吧？哎喲哎喲可算等到你了，身體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醫(yī)生說你可以上學(xué)了是嗎？”

“無大礙了，多謝您關(guān)照。”少年身姿如竹，清瘦而挺拔，面上帶了點兒大病初愈的蒼白，但精神狀態(tài)很好，他禮貌地回答了校長的話，視線一轉(zhuǎn)，正對上姜嬋媛的一雙眼。

那雙面對三位老師都風(fēng)平浪靜的鳳眼此時涌起了驚濤駭浪，她的面色甚至變得比久病初愈的姬澄還蒼白，聲音細(xì)若游絲，帶著幾絲不確定：“皇后？”

姬澄只望著她，不發(fā)一言，副校長卻趕緊咳嗽了兩聲。“咳咳，小姜啊，今天先這樣，你先回班級吧，有情況及時和老師反應(yīng)啊，這邊還有事兒，就不留你了。”

如果說姜嬋媛是星恒重金挖來的，那姬澄就絕對是天上掉餡餅了，他是上一屆市中考狀元，本來打算就讀市一中，暑期突然得了一場大病，休學(xué)一年，不知怎么的就改了主意，決定來星恒上學(xué)。

這是個成績比姜嬋媛還好的好苗子，副校長滿心都是“不能讓他被古怪學(xué)生嚇到再改主意”，巴不得姜嬋媛原地消失。

而班主任吳老師則是眼前一亮，心里亦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