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說你呢！快起來！”

“干嘛？”

“干嘛？還好意思問干嘛？你看看你兒子！”焦陽氣哼哼地用左手食指把熟睡中的騰蘭捅醒。對，因為他是左撇子。即使他剛剛從午夜派對中歸家，也是個愿意回家的慣用左手的好男人。當(dāng)然，他那天同事聚會后喝醉時也是用這只左手連扇了騰蘭兩個耳光，打得她口角流血，眼鏡掉落，右耳嗡嗡直響。而前一晚，她還邊發(fā)著高燒，拉著肚子，邊照顧年幼的孩子，而她的老公，正辛勞地上著夜班。所以才會在第二天上午就還是燒烤，啤酒加KT派對。

“怎么了？”騰蘭眼睛還沒睜開，但她摸到孩子的肚子上沒有蓋被子，就一邊扯被子，一邊努力睜開眼抬頭望向丈夫，疑惑地問。

“你說你算一個當(dāng)媽的嗎？啊？孩子沒有蓋被子，你卻呼呼大睡！”焦陽語言流暢，思路清晰，顯然，他今天喝酒很在狀態(tài)，沒像前些天那樣，天天被朋友們架回來扔在小屋地板上，或者扔在廁所里任由他哇哇大吐。

“孩子沒蓋被子，你看到了，就幫他蓋上，這有什么問題嗎？”騰蘭有些回過神，繼續(xù)瞪著丈夫。

“你說的輕巧，我不剛剛回來嗎？你個當(dāng)媽的，怎么好意思讓我蓋被子？還呼呼大睡，睡得挺香啊你？”

“怎么？我當(dāng)媽不能睡覺嗎？憑什么女人不能休息？你嘛的！”騰蘭忍不住爆了粗口。不知怎的，和焦陽結(jié)婚以后，她開始變得暴躁，善怒，經(jīng)常想大吼大叫，甚至摔東西。

她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抓起手機和包，重重地摔上門，大步流星地跑出那個本該叫家，但現(xiàn)在讓她感覺是地獄的地方。

沒有眼淚，剛才窒息的即將爆發(fā)的狂怒在離開小區(qū)大院時突然輕松了下來。隱隱的，她聽到嬰兒的哭聲，應(yīng)該是兒子吧？算了，不去想，如果再次動手或者爭吵，孩子更害怕，就讓這個困獸般的母親稍微輕松一下，就一下下而已。

上一次出走，她沒有穿外衣，沒有手機，也沒帶包，只是奪路而逃，她想著離開那個冤獄，離開那個因為有了兒子而為她準備的終身桎桍！只是，那時天寒地凍，半夜里還飄著雪花，衣著單薄的騰蘭躑躅在半夜幽暗的大街上，不知去哪里，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了。坐在街邊的花壇邊，騰蘭望著天空的雪花被即將泛出魚肚白的天空映得美麗。這是哪里？是BJ，是首都，是千年古都，元，明，清經(jīng)濟文化中心，是自己從小夢寐以求的地方，是……好多好多，但，是自己的家嗎？騰蘭想到這里，苦笑著，低下了頭，這時，一滴熱水滴到手上，她疑惑了。什么？這是什么？淚嗎？眼淚？自己竟然還有眼淚？她以為，自打結(jié)婚后每天每夜的爭吵，打架，她已經(jīng)流干了這輩子所有淚水，可是現(xiàn)在，她還會流淚。當(dāng)眼淚不再流，她又從花壇邊起身，慢慢踱回家，就這樣拖著拖鞋，一步一個響動，雖然平時她最討厭這種拖拖拉拉的走路方式，但，她是真的不想，卻又不得不回。

敲門，半天，焦陽開門，懷里抱著兒子。兒子瞪著小眼睛看著騰蘭。焦陽眼神冷冷的，沒問她，也沒說什么。

這一次，騰蘭頭腦清晰，判斷準確，她知道半夜丈夫回來又要找事，她便隨時準備好手包，鑰匙，手機和一些零錢。為兒子刷好奶瓶，備好牛奶，如果再次出走，絕不會幾個小時就回來，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