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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丑婦
中裕國,皇城裕都東門,一溜馬車在排隊進城。
時近中秋,進城的馬車比平時多出兩倍,也多是載滿各種特色貨物的馬車。
排在第三位的是一輛載人的普通馬車,并無華麗裝飾,車夫是個膚色偏暗的年輕男子,身著湖藍色粗布衣衫,臉型瘦削,五官端正的臉上布滿陰郁無奈,似乎極不情愿駕駛這輛馬車。
馬車順利通過檢查后駛離城門。不多時,車窗簾被人從里面輕輕掀起掛在一側,從車窗里伸出兩個女人的腦袋,一白一黃,一美一丑。
膚色白凈的,二八年紀,瓜子小臉,淡眉細目,稚氣未脫,卻透著一股機靈勁兒。膚色蠟黃的,難以判斷年紀,額頭和眼角的皮膚平整無皺紋,滿臉麻子,兩條眉毛粗如黑毛蟲,右眼瞼和左下頜處分別有一顆特別醒目的黑痣。
這張臉確實只能用丑來形容了。不過,若你定睛細瞧,會發現這張丑臉多少有些怪異。只是,路人步履匆匆,目光皆是一掃而過,不會有人去細心觀察一個丑婦。
“皇城就是皇城,歷朝歷代都一樣的錦繡繁華?!背髬D對著眼前的盛景贊嘆了一句。
“丑嬸,”一旁的少女話音剛落,就捂嘴吃吃笑起來。
丑婦看她一眼,亦笑道:“別只顧笑,要牢記剛才的稱呼。”
“我早記住了。你一路都在說,我怎么可能忘?!鄙倥當孔⌒Γ槐菊浀卮鸕??!安賄^,如果少爺知道我們進城,怕是會責罵你,更會責罰我的。”她臉上露出擔憂神色。
“放心吧,不會。”丑婦自信地微揚嘴角,“我這樣子,肖護衛也明白我的用意,不會有問題。況且他已派人去通知少爺了,如果少爺責罵你,我擔著?!?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錦泰酒樓吃飯了?”少女得到安慰,立即歡喜起來,雙眸亮晶晶的望著丑婦。
“當然?!背髬D微微一笑,臉頰上的麻子像是被誰扒了一下全擠到了一起,但她的樣子卻并未因此顯得更丑。
“肖護衛知道我們要去錦泰酒樓嗎?”少女又問。
丑婦點頭,“這是來之前他和我說好的?!睘榱四苓M城,她答應肖護衛吃一頓飯就回去??傷?,一旦出來,總能找到多逗留的機會。
少女聞言,臉上綻開燦爛明媚的笑。
馬車在寬闊熱鬧的街道上按常速行駛,拐過兩個街角后,進入一條酒肆茶樓云集的長街,在長街中央一家高檐錦柱,氣派華貴的兩層酒樓前勒馬停下來。
“小······”車夫側身朝車內剛喊出一個字便突然閉口,眉頭動了動,輕聲道:“丑嬸,我們到了。”
車里人應了聲“好”,那聲音像是害了傷風感冒,有些暗啞。
車夫跳下馬車,從車后拿出車凳,安放在馬車旁,等待車里人下來。
車門打開,率先探出身的是丑婦。她看一眼車凳,微微抬眉,唇角劃過一絲笑意,扶著車門從車凳旁縱身跳下去,嚇得車夫慌忙伸手想要扶住她,她卻已穩穩落地。
跟在她身后的少女踩著車凳緩緩走了下來。
“竹枝,你太不像話了,為什么不先出來扶小······”他鎖著濃眉頓住話語,看眼丑婦,又狠狠瞪眼少女。
竹枝委屈地看向丑婦。
“肖護衛,”丑婦輕拍車夫的肩,似一個溫和的長輩,微笑道:“是我要先下來的,你怪她干什么?!?
車夫肖川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般,慌忙側身后退兩步,驚愕又疑惑地看著丑婦。
見他如此反應,丑婦撇嘴笑了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是毒蛇?”
“不是不是,”肖川的臉倏地紅了臉,“這,不合規矩,少爺知道了會責罰我們的?!?
“少爺又不在這里,你緊張什么。即使他在這里,我也保證他不會生氣,更不會怪罪你們?!?
肖川再次抬眸看眼丑婦,心里的那團迷霧再次升騰起來。
這個女子從前對他這個護衛愛答不理,談不上傲氣,卻總有距離感??勺詮乃軅逍堰^來后竟會主動找他說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過,對她的話他倒是沒多少懷疑,不然,那晚的事他早就被少爺責罰了。只是想到今早她又用那晚的事來要挾自己,心里多少是生氣的。
“丑嬸,”肖川依舊保持他的恭敬,“你們在門口等我,我去將馬車安置好。”
“我們進去等你吧。”丑婦微笑道,“放心,我會挑樓上的雅間。”
肖川面色有些猶豫,左右看看,又向竹枝遞個眼色,見竹枝領會他的用意,最終點頭。
早已等候在旁的酒樓小廝滿臉堆笑,領著肖川拐去后院安置馬車。
初秋正午,陽光炫目。
丑婦抬頭看眼湛藍高遠天空,深吐口氣,像是要吐出心中壓抑太久的憤懣。
時空逆轉,天空依舊。
生命已是無望的她跳下懸崖赴死,結果沒能如愿死去,靈魂還附身到一個十七歲少女的身體里。用這樣一個軀體再活一次,真不知是命運的恩賜還是懲罰。此刻,那個曾經生活了三十年的世界已變成遙不可及的天堂。
這小半個月,她幾次從竹枝口中套話才得知自己附身的這個女子的基本情況,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任由別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身有桎梏,心向自由。她趁少爺不在家,半是要挾半是央求的讓肖護衛帶她進城。眼下她必須利用好這次機會,看看這個陌生的世界,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丑嬸,我們走吧!”竹枝拉拉她的衣袖。
丑婦朝她笑笑,和她一起跨上臺階。
來到酒樓門口,兩人正欲進去,卻聽見酒樓里傳來激烈的打斗聲,還伴有女人的驚叫。
丑婦心下一喜,想加快腳步進去看看這天賜的混亂,卻被一個突然從大廳里沖出來男人猛地撞到半邊身子,那力道實在太大,她不禁往后踉蹌幾步,整個人竟重重跌下去,屁股著地,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身邊的竹枝則被撞到門邊,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恰在此時,酒樓前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他在這里?!敝灰姀暮笙鎦杏砍鍪畮讉€兵士,皆身穿黑色玄甲,手持利刃,一看便知是皇城城防軍。
還未追出酒樓大廳的五六個黑衣男人,一瞧見前面來了城防軍,立即暗藏匕首,隱身到酒樓大門后的墻根處偷看動靜。
竹枝回過神來看到丑婦跌倒在地,慌忙想要過去拉她,卻被一雙大手用力一拽,便被拽到大門左邊一根赤漆高柱前,脖頸上瞬間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死死抵住。
“不要過來?!睊凍種裰Φ哪腥俗笥銥純?,朝追捕他的人厲聲大吼。
臺階下的城防軍見狀,停住腳步,緊緊握著利刃,保持著戰斗姿勢,警惕地盯著挾持人質的男人。
被他挾持的竹枝哪里經歷過這樣恐怖的事,不禁渾身戰栗,臉色煞白,低聲啜泣起來,那模樣著實令人揪心。
丑婦忍住疼痛爬起來,兩步跨到那個憤怒神情中混著緊張疲憊,腰間和手臂上滲著血跡,眸色中卻看不到恐懼的男人面前,淡然道:“你放開她,我來當人質?!?
男人微愣,冷聲呵道:“走開,你個丑婦,別來添亂。”
丑婦笑了,挑著眉眼道:“我是丑婦,但我是主子,她是丫鬟,你看誰對你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