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guò)年了。

元書祎站在妙音坊的最頂層，這里不對(duì)(duì)外開放，只有她一個(gè)(gè)人。

下面的長(zhǎng)(zhǎng)街人影鼎沸，攤鋪挨著攤鋪，叫賣一片。

因?yàn)榕R近春節(jié)(jié)，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商鋪的門面也用各種喜慶的彩帛、對(duì)(duì)聯(lián)(lián)裝飾成過(guò)年的氣氛。

元書祎只把目光放在城門口，據(jù)(jù)線報(bào)(bào)，兄長(zhǎng)(zhǎng)會(huì)(huì)在今日抵達(dá)(dá)皇城。

又過(guò)了半柱香的時(shí)(shí)間，街上的熱鬧聲忽然大了起來(lái)，甚至有人在興高采烈的叫喊——

“元帥回來(lái)了！元帥和秦帥回城了！”

一時(shí)(shí)間，街上的百姓紛紛停駐在城門口，攤鋪也不怎么做生意了，跟著買主一起伸著脖子往城門口看。

長(zhǎng)(zhǎng)街的樂坊、客棧、酒樓、茶肆的通外欄桿處也站滿了人。

大家都是在看那個(gè)(gè)鎮(zhèn)(zhèn)守邊關(guān)(guān)的不敗戰(zhàn)(zhàn)神的。

在百姓的歡呼聲里，一支軍隊(duì)(duì)緩緩走進(jìn)(jìn)城門，為首的是兩名男子，騎著高頭大馬，一位面相俊美，眉眼溫柔，嘴角帶著笑意，這便是百姓口中的不敗戰(zhàn)(zhàn)神元士清。

然而他身邊的那位少年呼聲也不低，他是蜀國(guó)四位大帥里最年輕的一位——秦硯辭。

只是這位是個(gè)(gè)清冷的主兒，眉眼鋒利，偶爾還會(huì)(huì)有桀驁不馴的情緒流露，殺伐決斷，不茍言笑，即便是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人跟他對(duì)(duì)視，也會(huì)(huì)讓人覺得這是一位冷硬不好惹的主兒。

兩位大帥算是回城述職，順便在城里過(guò)個(gè)(gè)年，于是只帶了少量的親兵，軍隊(duì)(duì)路過(guò)妙音坊時(shí)(shí)，秦硯辭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只一抬眼，便瞧到了妙音坊上立著的女子。

元書祎本來(lái)是在打量兄長(zhǎng)(zhǎng)這次回來(lái)有沒有瘦，皮膚是不是變得更粗糙了，秦硯辭的目光剛看過(guò)來(lái)她下意識(shí)(shí)的就瞧了回去。

兩人一對(duì)(duì)視，不茍言笑的少年竟然也帶了點(diǎn)(diǎn)笑意，元書祎也笑了一下，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兩人要先去皇宮面圣，但也不會(huì)(huì)留太久，元府站了一堆人等元士清回家。

三叔家的姐姐見元書祎回來(lái)，興高采烈的上前拉住她：“見到了嗎？大哥可是回來(lái)了？”

元書祎道：“他們進(jìn)(jìn)宮面圣了，一會(huì)(huì)兒便回來(lái)了。”

二叔家的大姐姐看元書祎穿得單薄，讓下人回去拿了件披風(fēng)(fēng)：“怎么穿得這樣少？也不怕生病。”

元書祎擠進(jìn)(jìn)兩位姐姐中間，笑答：“長(zhǎng)(zhǎng)姐別擔(dān)(dān)心，我身體好著呢。”

元家有三個(gè)(gè)兄弟，感情自小便是極好，在一個(gè)(gè)府里過(guò)了好些年，于是三個(gè)(gè)兄弟的孩子們關(guān)(guān)系也是極好，兄友弟恭，姐妹們更是經(jīng)(jīng)常睡一個(gè)(gè)被窩。

二姐姐元青雁想起什么，問道：“那小秦帥可是也回來(lái)了？今年也要在我們府上過(guò)年嗎？”

元書祎聳了聳肩：“或許。”

秦硯辭因?yàn)榕c父親理念不合，又經(jīng)(jīng)歷了一系列的變故，便心灰意冷，與父親徹底決裂了，再也沒回家過(guò)年。

他性子又太過(guò)孤傲，壓根兒沒什么朋友，元士清覺得這樣實(shí)(shí)在是太慘了，于是每年過(guò)年都將秦硯辭一起帶過(guò)來(lái)熱鬧熱鬧。

元青雁嘆了口氣：“你說(shuō)他也算跟咱們是熟人了，就不能笑一笑，總是一副嚴(yán)(yán)肅冷酷的模樣，因?yàn)橛興冢頤看蝸氙傯[一下都覺得別扭。”

長(zhǎng)(zhǎng)姐元溫姜柔聲勸道：“來(lái)者是客，而且瘋鬧實(shí)(shí)在有失禮節(jié)(jié)。”

元溫姜是三姐妹里最端莊的一個(gè)(gè)，飽讀詩(shī)書，極其風(fēng)(fēng)雅，元書祎比較懶散，對(duì)(duì)玩鬧之事沒興趣，所以秦硯辭的到來(lái)最受影響的就是元青雁。

元青雁無(wú)奈道：“長(zhǎng)(zhǎng)姐，都過(guò)年了還不能玩得開心一點(diǎn)(diǎn)嗎？一家人要什么禮節(jié)(jié)啊！”

談笑間，元士清和秦硯辭騎著馬過(guò)來(lái)了。

元士清下馬對(duì)(duì)著幾個(gè)(gè)妹妹笑了笑，又伸手捏了捏親妹妹的臉頰：“好像比我上次回來(lái)胖了些。”

元青雁大笑：“她總是窩在屋子里不走動(dòng)(dòng)，可不是胖了嘛！”

元書祎不服道：“哥，你怎么不提我又長(zhǎng)(zhǎng)高了不少呢？”

秦硯辭聲音平淡：“可能是高得沒有胖得明顯吧。”

元書祎：“……”拿眼神壓制他。

元溫姜立刻打圓場(chǎng)(chǎng)：“快進(jìn)(jìn)去吧，伯父伯母也等了好久了。”

“二弟三弟沒回來(lái)嗎？”幾人一邊進(jìn)(jìn)府，一邊聊天，元士清還沒見到二叔三叔家的弟弟。

說(shuō)起這幾個(gè)(gè)孩子，就不得不提元書祎的由來(lái)。

元士清是幾個(gè)(gè)孩子的大哥，二叔三叔都是兒女雙全，二弟弟有個(gè)(gè)親妹妹，三弟弟也有個(gè)(gè)親妹妹，雖然孩子們關(guān)(guān)系好，可元士清還是覺得自己孤家寡人，于是纏著父母再生一個(gè)(gè)小孩兒，最好也是個(gè)(gè)妹妹。

運(yùn)(yùn)氣挺好，真的就有了元書祎這個(gè)(gè)妹妹。

元青雁道：“這不臨近過(guò)年了嘛，鋪?zhàn)永錈Φ煤埽業(yè)撬κ植桓閃耍顑憾冀喚o我哥了，人恐怕得晚上回來(lái)。”

元溫姜也道：“我哥大概是給私塾的幾個(gè)(gè)窮苦人家的孩子送年貨去了，有幾個(gè)(gè)小姑娘因?yàn)榧依鍶說(shuō)年P(guān)(guān)系不知道年后還能不能去私塾，我哥要去勸說(shuō)一下的。”

元家算是皇城的將門世家，但跟其他世家大有不同，比如，每輩只出一位子孫參軍從戎，其余子孫不得參政，再比如元家祖訓(xùn)(xùn)——不與世家聯(lián)(lián)姻。

元家男子都是癡情人，只有一位正妻，雖然這位正妻只是尋常百姓，但是卻足夠相愛，元書祎的母親便是一位繡娘。

元家沒有虛名，世家的位置是歷代的軍功砸出來(lái)的，元家忠勇愛國(guó)，不貪功名，所以只要一位將軍，允許子女婚姻自由，只看人品不看家世，這也算是在詭譎的朝堂上明哲保身吧，畢竟不聯(lián)(lián)姻就意味著不站隊(duì)(duì)，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hù)(hù)元家。

元家的老大負(fù)(fù)責(zé)(zé)做將軍，保家衛(wèi)(wèi)國(guó)，其余的孩子便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二叔研究詩(shī)書，三叔研究商道，到了元士清這輩，元士清做將軍，元高湛做了私塾先生，元明紹做了個(gè)(gè)小商人。

一行人去了主廳，元書祎帶著秦硯辭一拐，往客舍走去。

元書祎和秦硯辭都是話少不喜與人交流的人，再加上秦硯辭孤冷的性子，除了元士清，就是元書祎能跟他說(shuō)說(shuō)話。

這兩人玩得好元家人也覺得很奇妙，元家家風(fēng)(fēng)比較開明，不重男輕女，也沒有太重的男女大防的觀念，就由著這兩座冰山自己去玩了。

“這次回來(lái)能待多久？”

秦硯辭道：“起碼能過(guò)完年。”

這還算待得久的。

“前段日子塔國(guó)來(lái)犯，雖然退敵，但是……”

元書祎沒說(shuō)完的話由秦硯辭接了下去：“總覺得不該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開戰(zhàn)(zhàn)？”

“是啊，眼下天寒地凍，塔國(guó)雖然馬匹強(qiáng)(qiáng)悍，這種天氣依舊可以作戰(zhàn)(zhàn)，但是糧草應(yīng)(yīng)該不足以支持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

雖然塔國(guó)總來(lái)挑事，但大多數(shù)(shù)都是在秋季居多，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得瑟什么？

秦硯辭抬起元書祎前方的梅花枝：“他們什么時(shí)(shí)候打都打不進(jìn)(jìn)來(lái)，而且元大哥處理好防線的事才回來(lái)的，不必?fù)?dān)心了。”

元書祎確實(shí)(shí)懶得操心這些事，只不過(guò)面對(duì)(duì)塔國(guó)的南疆防線是兄長(zhǎng)(zhǎng)在守，她當(dāng)(dāng)然要上點(diǎn)(diǎn)心。

“明日陪我去買些年貨。”秦硯辭道：“回來(lái)地倉(cāng)促，不曾置辦，空手不好。”

元書祎抬手接雪花：“可家里的年貨早就置辦好了。”

“那就挑一些禮物。”

元書祎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也好，那就酒水、糕點(diǎn)(diǎn)、首飾？”

秦硯辭有些躊躇：“這些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太廉價(jià)(jià)？”

“心意到了就行，投其所好嘛，父兄喜愛酒水，兩位姐姐和叔母喜歡糕點(diǎn)(diǎn)、首飾。對(duì)(duì)了，我大姐姐最喜歡讀書，我托人找了幾本市面上買不到的孤本，放在了今賢書鋪，明天拿回來(lái)，你正好借花獻(xiàn)(xiàn)佛。”

“那你呢？”秦硯辭停下腳步，他和元書祎認(rèn)(rèn)識(shí)(shí)很多年了，但總覺她沒有什么真正的喜好，畢竟是送了四次生辰禮打了四次架的兩人：“你想要什么，年貨。”

畢竟酒水、糕點(diǎn)(diǎn)、首飾都不是元書祎感興趣的東西，至于書嘛，他還真不知道元書祎沒讀過(guò)什么書了。

“現(xiàn)(xiàn)在。”元書祎認(rèn)(rèn)真的思考了一番：“現(xiàn)(xiàn)在就是我想要的。”

兩人又往客舍走去，小路清幽，沒有下人往來(lái)，只有兩邊開得熱烈的紅梅，凌寒盛放，元書祎輕聲道：“若是沒有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塔國(guó)不挑戰(zhàn)(zhàn)事，兄長(zhǎng)(zhǎng)可以不用常年戍守邊關(guān)(guān)，就更好了。”

“會(huì)(huì)有那么一天的。”

亥時(shí)(shí)三刻，元書祎穿著里衣在桌前翻著一本書卷，房門被敲了三聲。

“小妹，你睡了嗎？”門外傳來(lái)元青雁的聲音。

“請(qǐng)(qǐng)進(jìn)(jìn)。”

元青雁眉飛色舞的走進(jìn)(jìn)來(lái)，聲音雖然有刻意壓低，但是興奮卻是壓不住：“好消息，咱們今年做的小本生意盈利了一千五百兩銀子！”

“恭喜。”元書祎放下書。

“這還要多謝小妹！”

元書祎請(qǐng)(qǐng)二姐坐下：“這生意是二姐姐自己做的，我沒幫上什么忙。”

“怎么會(huì)(huì)沒幫上忙呢！”元青雁佩服道：“還是小妹的情報(bào)(bào)厲害，知道哪里的貨好，價(jià)(jià)格劃算，我消息閉塞，若是不知道這些信息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呢！”

元家的三房熱衷經(jīng)(jīng)商，雖然和富甲一方的商人比不了，但是三叔的商鋪在皇城里還算有些地位，只是元青雁是女子，女子經(jīng)(jīng)商的限制太多了，而且現(xiàn)(xiàn)在各國(guó)動(dòng)(dòng)蕩，元家不想讓女子拋頭露面的出去經(jīng)(jīng)商。

但是元青雁自小就膽大不服輸，背著家里人硬是做起了小本生意，只有三姐妹知道這件事，元書祎消息靈通，就告訴了些商市的貨品行價(jià)(jià)信息，這生意竟還真讓元青雁做起來(lái)了。

“所以我來(lái)就是想請(qǐng)(qǐng)教小妹年后的貨該怎么進(jìn)(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