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元旦。

海嵐一天之內(nèi)(nèi)退掉成市的出租房，辭掉實(shí)習(xí)(xí)的工作，買好了回嘉市的高鐵票。

她幾乎沒有正眼看等在小區(qū)(qū)門口的賀偉誠。

他迎上前再度問道：“嵐嵐，你真不考慮我的建議嗎？你這么沖動，我媽怎么會滿意？”

海嵐一個字都不想和他多說，拿出手機(jī)打開滴滴打車軟件。

賀偉誠想不到平日里溫柔的她，這一次竟然如此決絕，近乎絕情，他面色陰郁地問：“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愛過我？”

海嵐望著他：“我為了你留在成市，難道我對你會沒有感情嗎？”

“嵐嵐，現(xiàn)(xiàn)在能有一個成市戶口很難！嫁到我們這樣的本地家庭難道你還不滿意嗎？”賀偉誠覺得她簡直就是頑固不化。

海嵐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把一頭秀發(fā)(fā)扎上頭頂。冷風(fēng)(fēng)揚(yáng)起她的馬尾辮，讓她的神情顯得更加淡定無謂：“賀偉誠，我們后會無期吧！”

望著窗外一座座別墅般的房子散落在田野之外，成市美麗鄉(xiāng)(xiāng)村挺立茂盛的大樹、植被，還有遠(yuǎn)方若隱若現(xiàn)(xiàn)、鱗次櫛比的高樓在視線中呼嘯而去，海嵐在心里默念：“成市，再見。”

她的家鄉(xiāng)(xiāng)在嘉市寧縣，一個不通高鐵的縣城。轉(zhuǎn)(zhuǎn)乘綠皮火車一個半小時后，她面色疲倦出現(xiàn)(xiàn)在舒平曉和海宇航的眼前。

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起星點(diǎn)的雨絲，海宇航撐著傘走向女兒，舒平曉心疼地說：“嵐嵐，坐車?yán)哿税桑俊?

父親開的是平常拉貨用的神車五菱宏光，此時打足了空調(diào)(diào)，讓她備感溫暖。

她拋開被媽寶男影響的情緒問道：“爸，今年盆花的生意怎么樣？”

海宇航笑道：“就那樣吧，反正養(yǎng)(yǎng)你們娘倆沒問題。”

舒平曉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丈夫踏實(shí)努力，家里供女兒讀完大學(xué)(xué)略有節(jié)(jié)余，日子不算紅火但是很溫情。

“你不是說下個月才回來嗎？”她有半年沒見到女兒，此時滿目慈祥撫著女兒的手。

海嵐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拽著她：“我想回來休息一段時間。你們不會嫌我吧？”

海宇航與舒平曉的目光在后視鏡里交流片刻：“當(dāng)(dāng)然不會，你媽巴不得你回來陪她。”

海嵐心中感嘆，她如此忠厚的雙親，怎么能讓那位優(yōu)(yōu)越感滿滿的成市本地人鄙視呢？

她再次肯定分手的決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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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宇航喜歡種花，在陸石村與許和鎮(zhèn)(zhèn)是出了名的。

許和鎮(zhèn)(zhèn)大多數(shù)(shù)男人年輕時就去鄰省打工，但是他沒有。

他從四十歲開始學(xué)(xué)著隔壁如浦鎮(zhèn)(zhèn)種盆花，往鎮(zhèn)(zhèn)里、市里銷，收入和出省打工差不多，還可以同時兼顧家里。

說起如浦鎮(zhèn)(zhèn)，雖說與許和鎮(zhèn)(zhèn)是鄰居，但行政區(qū)(qū)域卻屬于南江省。

五菱宏光駛進(jìn)一家小院。海嵐連行李都沒放就和父母到廚房張羅著做飯。

這座磚混結(jié)(jié)構(gòu)(gòu)的老房子是海宇航2005年在自家宅基地上造的。除了有地板磚和膩?zhàn)幽z墻體外，沒有更多的裝修，但卻給了海嵐最溫暖的踏實(shí)感。

她曾想過帶賀偉誠回來，但是他說以后有的是機(jī)會，現(xiàn)(xiàn)在想想幸虧他沒來。

海宇航往灶膛里添柴火，海嵐則偎在他身邊感受著灶膛前的溫暖，聽他說道：“其實(shí)咱們鎮(zhèn)(zhèn)的土壤我研究過，和如浦鎮(zhèn)(zhèn)的一樣挺適合種花。”

海嵐問道：“那為什么咱們鎮(zhèn)(zhèn)里的人要跑出去打工，不在家里種花呀？”

舒平曉在大灶里麻溜地炒了三個菜：“別管別人家的事啦，趕緊洗手吃飯。”

海嵐連忙起身，端起灶臺上的菜擺桌、盛飯。餐桌上有一個老瓷瓶，里面插著幾朵新鮮的月季花。

舒平曉笑道：“這是你爸自己種的，樓上你房間里也有，都是今天新鮮的。吃了飯你回房間看。”

海嵐注視著鮮花，夾了一筷虎皮青椒。

她喜歡吃辣椒，舒平曉特意把辣椒炒得酥軟入味。見她吃得香，舒平曉問道：“嵐嵐，你上次不是說想考研究生嗎？”

海嵐點(diǎn)頭又搖頭：“我把工作辭了，回來先休整兩個月再說。繼續(xù)(xù)讀書費(fèi)用太大，我還是傾向先工作。”

既然要繼續(xù)(xù)工作，為什么要辭職？舒平曉有些想不通，海宇航在一旁沖她搖頭。

“那就先好好休息，反正下個月就過年了，找工作什么的先放一放。”

海嵐品著虎皮青椒的滋味，就著一口飯把心里的淚意咽下去。無論何時何地，父母永遠(yuǎn)是最懂她的。

回到房間，她的書桌上有一束新鮮的真宙，橘黃的花瓣襯托著白紗窗簾，顯得格外溫柔。她伸手輕撫花瓣，若有所思地看著院子里一盆盆的月季。家里的溫暖伴著月季的清香，海嵐睡得特別踏實(shí)。

一覺醒來，她依稀聽到院里有人在和海宇航說話：“老海，年前還有貨出嗎？”

“有是有，不算多。”海宇航道，“過完年有一批小苗起來。”

她穿著毛茸茸的睡衣站在陽臺上，看海宇航開著五菱宏光出了小院。

廚房間里有小米粥、小籠包，是她最愛吃的早餐。舒平曉在一旁洗碗：“嵐嵐，和我去鎮(zhèn)(zhèn)里逛逛吧？”

海嵐喝粥，答非所問：“媽，爸爸是不是出去送貨了？”

“是呀，年底生意比往常要好。”舒平曉應(yīng)(yīng)著話，不放心地看她一眼，總覺得她這次回來心情不太好。

接連好幾天，海嵐都窩在家里做飯，讓海宇航和舒平曉到家后就有現(xiàn)(xiàn)成的熱飯吃。

舒平曉忍不住和海宇航說：“你有沒有覺得嵐嵐有些不對勁？”

海宇航思忖著道：“看出來了。”

“那我們是不是該去問問？”舒平曉著急地站起身。

海宇航拉住她：“嵐嵐向來很自立，她心里有不爽快會自我調(diào)(diào)節(jié)(jié)。她不想說，咱就不要多問，免得給她壓力。”

舒平曉擔(dān)(dān)心地說：“我怕她憋在心里憋出毛病。要不你帶她出去玩兩天？”

第二天趁著海嵐做早餐的功夫，舒平曉道：“嵐嵐，如浦鎮(zhèn)(zhèn)最近搞了個花展，你爸說想去看看有沒有新品種，要不你陪他過去參考參考？”

海宇航幫腔：“年輕人的眼光總歸比我們好。”

海嵐往鍋里下面條，沒做其他考慮：“我都行，哪天去呀？”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