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你來的也太晚啦，悼念儀式都快結(jié)(jié)束了！”

“不好意思，半路突然下了暴雨，這山路司機(jī)(jī)不敢開太快。”

許諾剛收好雨傘，還未來得及跟朋友寒暄幾句便被拉進(jìn)(jìn)了悼念大廳。

她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進(jìn)(jìn)了悼念大廳，里面的氣氛有些壓抑，大廳兩邊排滿了賓客送的花圈挽聯(lián)(lián)，正中間放著陳墨的遺像，許諾并不敢多看一看，她輕瞟了一眼趕緊低下頭往里走，里面除了幾個(gè)念經(jīng)(jīng)和尚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大廳里回響，便再無其他雜音了。

“謝謝您能來……”

眼前的這位應(yīng)(yīng)該就是陳墨的媽媽了，許諾從她手中接過三炷香。

“請(qǐng)您節(jié)(jié)哀……”

不知怎的，許諾在與這位有些疲憊的中年婦女眼神對(duì)視后，心中才泛起了一陣難過感。

她梳著整齊精致的卷發(fā)(fā)，穿著一襲黑色的女士西裝，看起來肅穆莊重，只是她的臉色差極了，即便搽了粉底也遮擋不了倦怠感，原是一雙溫潤似水的雙眸現(xiàn)(xiàn)卻布滿了血絲，她的嘴角有些顫抖，在許諾說出‘請(qǐng)您節(jié)(jié)哀……’的時(shí)候。

許諾捧著手中的三炷香有些不知所措，她見司儀向她示意給往生者上香，便腳步有些錯(cuò)亂地走向那副遺像前。

十年了……

高中畢業(yè)(yè)竟已經(jīng)(jīng)十年了，只是誰也沒想到會(huì)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家又相聚在一起。

許諾在遺像前深深地三鞠躬，又把香插在了桌前香爐上，這才看清了這幅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遺像面容。

比印象中更加成熟的面容，不似高中少年的模樣了，剪著清爽的碎發(fā)(fā)，因?yàn)槭嗆詘漬掌腦虬桑騫倏雌饋碭恿Ⅲw，眼睛看起來也更加炯炯有神，他淡淡的笑容讓許諾有些恍惚，這就已經(jīng)(jīng)是天人永隔了嗎？可是照片上的他看起來仍那么有活力呀！

“請(qǐng)移步隔壁餐廳吧，我們準(zhǔn)(zhǔn)備了午餐。”

陳墨的媽媽穿著細(xì)(xì)跟的黑色皮鞋，在大理石地面發(fā)(fā)出了清脆的噠噠聲，這才讓許諾忍住了眼淚。

屋外傾盆大雨，仿佛隔開了生死似得，許諾站在門廊外看著這大雨滂沱，已經(jīng)(jīng)看不清對(duì)面山頭的景色了，大雨沖刷掉了原本山澗的翠綠，只剩下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雨滴砸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又淋濕了鞋面。

正當(dāng)(dāng)許諾看著這景色出神，兩個(gè)看似是陳墨家屬的人也站在離自己不遠(yuǎn)(yuǎn)的門廊上，他們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表情看起來有些凝重，似乎正聊著什么。

“太可惜啦！”

其中一位年輕點(diǎn)(diǎn)的男士給另一位略年長的男士遞了根煙，接著又掏出了打火機(jī)(jī)。

“這么年輕就死了，留下他媽媽一個(gè)人可怎么辦呀！”

年輕的男士吸了口煙，語氣有些沉重。

“和他爸爸一樣的病呀！他爸爸至少活的更久些呀！真是可惜。”

年長的男士也深深吸了口煙。

“美雨還這么年輕，要是想改嫁也是容易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許諾逐漸聽不清了，所有的聲音都被這大雨覆蓋了。

她見雨勢越來越大，便趕緊去了餐廳。

餐廳在座的大多數(shù)(shù)都是以前的同學(xué)(xué)，還有幾位高中任課過的老師，幾個(gè)男生聚在一起吞云吐霧，似乎在這十年來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可惜哦。”

許諾高中時(shí)期最好的朋友韓綾見她在找空位，便上去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那一桌上。

還未坐下，韓綾眼眶便泛了紅。

“這么年輕就……”

圍在一桌的同學(xué)(xué)們個(gè)個(gè)面色凝重，誰也也不敢嬉皮笑臉。

“聽說查出來肺癌晚期，沒多久就走了。”

“他住院的時(shí)候怎么我們都不知道？”

韓綾在問其中一個(gè)男生，許諾怎么想也想不起來這個(gè)同學(xué)(xué)的名字。

“跟我們都沒說啊！”

“真是的！害得我們一點(diǎn)(diǎn)心理準(zhǔn)(zhǔn)備都沒有，連最后一面都未見，就直接來參加葬禮了。”

許諾坐在一旁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只得默默低頭喝茶。

“班長，也好久不見了，畢業(yè)(yè)后再也沒見過吧？”

話題突然又轉(zhuǎn)(zhuǎn)到了自己身上。

“呃……嗯……”

“沒想到班長會(huì)來。”

雖然是班長，可許諾也很明白，自己在這個(gè)班里一直是邊緣性人物，不管怎樣努力自己都沒法融入他們的任何話題，十年前這樣，十年后也是這樣。他們從以前的學(xué)(xué)生，現(xiàn)(xiàn)在都變成了合格的社會(huì)人士，不論是從前那些時(shí)光，還是社會(huì)問題，工作，家庭，這些人之間似乎都有著說不完的話題，這個(gè)葬禮，變得就像同學(xué)(xué)會(huì)那般熱鬧。

要是話題轉(zhuǎn)(zhuǎn)向自己，要說些什么呢？

許諾低著頭，看著眼前那杯茶不斷思考，要是輪到自己發(fā)(fā)言，要說什么啊？有什么可說的呀？她在心里不斷搜索著能與大家分享的事物。

“班長現(xiàn)(xiàn)在在哪兒高就呢。”

這么快就問到自己了？許諾一驚，她緊張地推了把眼鏡，怎么突然感覺連嘴唇都干燥起來了！

“在……在……在本市的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哦……這樣……”那個(gè)提問的男生非常敷衍地應(yīng)(yīng)和了句。

“班長這么多年怎么都不跟我們聯(lián)(lián)系呢，我們開了好幾次同學(xué)(xué)會(huì)，你都沒有來。”又是個(gè)忘記名字的學(xué)(xué)生把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會(huì)這樣！

許諾縮在椅子上，原本冷的發(fā)(fā)抖的身子現(xiàn)(xiàn)在逐漸熱了起來，大概是因?yàn)榫o張吧，她局促地掏出手機(jī)(jī)想假裝回信息，但翻遍了通訊錄也沒找到一個(gè)適合的聯(lián)(lián)系人。

“因?yàn)欏驗(yàn)槲搖懸c(diǎn)忙”

連說話的聲音都快隱沒在這片熱鬧的聚會(huì)中了……

“這樣啊……說起來……”

那個(gè)同學(xué)(xué)似乎見沒什么值得聊的地方，很快就把話題轉(zhuǎn)(zhuǎn)向了其他人。

自己的這塊話題很快便不咸不淡的結(jié)(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