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朝著生母與梅崖靈位一拜，周靈才轉(zhuǎn)頭看向凌云三人。

“我舅舅……尸首何處？”

頓了片刻，周靈才沉聲問出。

魏叔當(dāng)即跪下：“屬下無能！國舅爺一行人，尸身已被焚毀，周斌逼屬下將金盒送來，否則便立即殺了國舅一家?！?

說著，魏叔眼眶又紅了幾分。

其實他騙了周靈。

早在剛出城，梅崖便將他叫出隊伍，明言自己將遭太子一黨暗殺，勒令他找時機溜出隊伍，跟隨在刺殺的一行人身后。梅崖明令禁止自己不可出手，所以他只能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梅崖一行人喪命。

待那些賊子撤退，魏叔方現(xiàn)身。梅崖最后一道令，便是讓魏叔親手割下自己的頭顱，送至周靈面前，其余尸身焚燒，跟隨周靈身側(cè)效力。

魏叔明白，這是國舅爺施加給周靈的最后一層力，當(dāng)直面對自身的死亡時，周靈不會再有顧及。不論是太子的暗殺，還是皇帝的旨意，全都在梅崖的計算之中，他不過小小推波助瀾。

當(dāng)時梅崖說，圣旨來臨的那刻，將是你們的殿下降臨之時。

他早就知道，周毅仍舊會保周斌一黨，親手將周靈往絕境上逼。

梅崖料事如神，卻是拿自己的性命開道的。

周靈的目光，寒得結(jié)冰。

“請殿下為國舅爺報仇！！”

魏叔又磕下頭求了一遍，周靈親自彎腰將人扶起。

“我會的。”

周靈一字一句，鄭重?zé)o比地承諾。

“凌云，先帶魏叔下去歇息?！?

凌云得了令，立即帶著魏叔下去找人安頓住處。

待人清場，周靈看著齊若，問道：“齊若，和親必是死路，是我的死路，也是大周的死路，所以我斷然不能和親。如今之局，只剩策反太子，可我身邊無兵卒，如何斗之？”

齊若輕輕笑了，答道：“殿下，雖黑鷹軍全被調(diào)遣他處，看似我方孤立無援，可實則，我們有兵?！?

有兵？

周靈微微黛眉。且不說黑鷹軍如今四下分散，周斌身邊親衛(wèi)無數(shù)，本就不能抗衡，加之梅國舅一脈只剩魏叔一人，以及待斬的直系家眷，還能有什么人？

于是周靈當(dāng)即就問出：“何來的兵？”

“劉瑞將軍旗下，兩萬精兵駐扎都城浮山待命。”

當(dāng)齊若作禮將這話道出，周靈睜大了雙眼：“劉瑞？他駐守邊疆怎可冒險前來？”

還帶著兩萬精兵，這不是明擺著送死么？

當(dāng)即齊若搖頭：“劉瑞將軍還在邊疆未動?！?

周靈更為不解：“那這兩萬精兵是哪來的？”

“殿下，”齊若直起身子，笑問她：“殿下，黑鷹軍真止三萬嗎？”

“流民！”

周靈茅塞頓開，眉眼敞亮，齊若也笑著頷首。

是了，當(dāng)初反叛魏朝，她曾收養(yǎng)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民，其中一些家破人亡的男子，非要跟隨自己部隊行兵。周靈于是收下幾人，親自教習(xí)些許時日，便將余下流民放置洛陽附近，編入黑鷹軍旗下，交由那幾人管理。

期間不少能人都出此處，劉瑞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是那支隊伍的將領(lǐng)。

周靈也很是詫異：“竟發(fā)展至兩萬？”

“且全是精兵，雖不至于殿下麾下三萬精兵，但絕對比京城一般兵力強大?！?

齊若說的時候，周靈倍感訝異：“這到底是怎么回是？”

除開小部分精銳，當(dāng)初周靈便沒有想過讓這些普通百姓為自己送死，于是將他們都安置在浮山一塊地界，供他們耕田勞作，休養(yǎng)生息。

雖偶有劉瑞之輩，但周靈全憑他們自愿，且像劉瑞這些的本就少數(shù)，加之見眾人生活安穩(wěn)，周靈也就不忍將他們編入軍隊，讓他們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幾乎沒有多少正規(guī)的軍隊訓(xùn)練，如何就成精兵了？

沉沉嘆出一口氣，齊若看向梅崖的靈位，輕輕答道：“這，便是國舅爺送給殿下最后的禮物了。”

當(dāng)齊若話出，從袖中拿出黑鷹軍令符遞給周靈的那刻，周靈眼底一片濕潤。

“舅舅早就算到今日之局了對嗎？”

周靈的聲線，在接到令符的剎那便哽咽而出。

齊若輕輕頷首，當(dāng)將靈符真正給到周靈手中，眼里閃過一絲釋然：“屬下已藏著五年光景，如今終于能交由殿下，讓這支暗兵，為殿下護航！”

五年……

周靈有些發(fā)怔，輕輕摩挲著牌面，忽而就笑了。

京中都傳梅崖這一國舅爺當(dāng)?shù)檬孢m閑散，待在浮山封地不出。每日不是跟著漁夫釣釣魚，就是跟著農(nóng)夫下下地，抑或跟著一群游子吃茶聊天。

都笑談這國舅爺人還未老，便提前一腳跨入頤養(yǎng)天年之區(qū)了。

難怪，那么些繁榮優(yōu)渥的封地不要，獨獨看中浮山。表面的悠然自得，閑云野鶴，原是從定都那刻開始，就為她自己籌謀了后路。

周靈自詡聰慧，但在梅崖的面前，她自覺遠(yuǎn)遠(yuǎn)不及。

五年前，她還在憧憬大周未來，梅崖卻已經(jīng)嗅到腥風(fēng)血雨的氣息。

“五年前，國舅爺私下便改口您為殿下，從一開始，看中的便是您?！?

齊若喟嘆一口氣，有些悲涼道。

自己的親生父親，卻還不如旁人看得豁達(dá)通透，一次又一次寒了周靈的心，這怎能不讓人唏噓。

周靈的心，微微刺痛。

吐出一口氣，周靈問道：“雖有精兵兩萬解了燃眉之急，卻還遠(yuǎn)不敵太子一黨?！?

忽而話峰一轉(zhuǎn)，周靈眉眼亮起些許：“齊若，武將之中，可有為我所用者？”

“有?！?

這個時候，齊若終于將籌謀多日的東西交給周靈，接過齊若的折子展開，上頭赫然用秀美的字體，寫上一道又一道姓名，粗粗觀略，竟有大半數(shù)之多。

瞧得周靈眼中震動，齊若答她：“殿下，早些時候，我們許多人，便已認(rèn)您為王了?！?

周靈拿著奏折的手一頓，緩緩看去：“王？”

殿下二字，可稱儲君?？賞躋蛔?，意義便大不相同了，那是世間最為尊貴的位置。

齊若此時已然深深俯首：“殿下，您所該籌謀的，已然不是策反太子，而是謀取帝位！”

當(dāng)齊若話出，周靈神情是發(fā)怔的，直直看著他。

不是奪取周斌儲君之位，而是直接策反周毅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