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夫人要見您。”

耳膜腫脹得難受。

聲音也聽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層。

胸口亦是憋悶到極致。

求生的本能讓衛星如猛地從浴桶中站起來，動作帶起大片的水花。

“怎……怎么回事？”

“我沒有死？”

她有些怔愣地看著面前熟悉的擺設，逐漸涌上滿心的喜悅。

上一秒，她還為了救蕭家那小子在冰冷的河水里浮沉。

下一秒，居然就回到了未出嫁時的閨房？

“大小姐，婚約已定，您現在生是蕭家的人，死是蕭家的魂，還是認命吧！”

蒼老又尖酸的聲音自屋外響起，由不得她再懷疑。

衛星如眉頭緊鎖，從浴桶中出來，拿過浴巾為自己擦拭身體，然后慢悠悠地給自己穿上衣服。

“大小姐！奴婢得罪了！”

房門猛地被推開，一個身形高大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

衛星如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似笑非笑：“母親身邊的人，真是有規矩。”

目光掃到婆子身后一臉驚慌的小丫頭。

“鶯兒，雀兒，你們以后可要多學著點！”

雀兒年紀尚小，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稱是。

鶯兒卻是在確認自家小姐沒有受到驚嚇之后，才換上一個謙卑的挑不出錯的笑容行禮。

“小姐說的是，奴婢一定會學習陳媽媽的穩妥！”

陳婆子因年老而渾濁的眼中透露出一絲精明的光，面上卻未顯。

“大小姐，別讓夫人等急了。”

她不緊不慢地強調，絲毫沒有解釋和慌亂的意思。

“走吧。”

衛星如在心中嘆氣。

自家小姐的眼中釘肉中刺就要被嫁出去了，這點眼藥陳婆子才不會在意。

做女兒家的就是這點不好，婚事都捏在一家主母手中。

尤其是這主母，還是繼母。

衛星如一邊往主院走，一邊思緒萬千。

上一世自己就是這么被繼母嫁給蕭家的。

或許是為了惡心自己，也讓她嘗嘗做繼母的滋味。

她一嫁過去，就直接有一雙兒女。

嫡長都占了，她還得把人家養大養好，才不會被人說閑話。

所以上一世她鬧了很久，文的武的都用了。

之前在浴桶里便是一次。

可惜都無濟于事。

只因為那蕭家剛立了軍功，如今正是炙手可熱，便連她父親也一力要把她嫁過去。

是了，自古有后娘就有后爹，還能指上他什么？

“星如。”

柔柔的聲音把衛星如拉回現實。

林婉儀正坐在桌前，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夫人。”

衛星如淺淺地行了一禮，平靜的樣子讓屋內之人都愣了愣。

林婉儀嫁進府中時，衛星如已經十三歲了。

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她實在無法對一個沒比自己大幾歲的人有什么好感。

所以從未叫過母親。

想必那林婉儀也有自知之明，倒并未抓住這件事不放。

只是這種虛假的和平也在林婉儀生子之后被打破了。

“你這是？想通了？”林婉儀面上浮起笑容。

“瞧你，這段時日折騰的都瘦了。”

“快坐下，我好好同你說說體己話。”

“陳媽媽，還不快給大小姐倒茶！”

衛星如依言坐下。

“想通了，婚約之事，便請夫人多為我上心了。”

她平靜地看向林婉儀。

母親已逝，父親靠不住。

即便能嫁給別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

左右這婚約已無法轉圜，倒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多給自己要點嫁妝。

“瞧你說的，咱們兩家聯姻，自然是越風光大辦越好啊！”

“你是咱們府中的大小姐，你父親說了，短了誰也不能短了你！”

衛星如微微點頭。

即使是上一世鬧成那副樣子，她的嫁妝也是極豐厚的。

當然了，大部分都是她母親早就給她備好的。

至于那蕭家，武將世家，本也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所以上一世的她雖然每天都過得怨氣沖天，但銀錢上是沒有缺過的。

見她有些失神，林婉儀微微一笑。

“你能自己想通就好，那蕭沖靖與你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

“他現在是家主，上面也已經沒有長輩，你若嫁過去，便是可以直接當家的。”

“這實在是頂好的一樁姻緣啊！”

衛星如哂笑。

什么青梅竹馬，不過是幼時因為母親的關系見過幾面。

都這么多年了，誰知道他現在是什么品行？

反正在上一世的記憶里，他甚少出現。

她對他唯一清晰的印象就是，他對那雙兒女是很好的。

曾經一度讓她心態十分不平衡。

連帶著就恨上了那一對小娃娃。

衛星如有些無奈地搖頭。

現在想想，上一世的婚后真是過得一塌糊涂。

滿腔的怨念和不甘讓她蒙蔽了雙眼。

年紀輕輕苦大仇深不說，還一直針對繼子繼女。

在蕭家也不得人心，成了孤家寡人。

最后更是因為自己的糊涂，害繼子落了水。

在最后關頭于心不忍，下水把孩子推回岸上，自己卻被水草纏住了腳……

“星如，星如？”

“你這孩子，怎么老是出神？”

“一定是最近折騰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離婚期還有兩月，你要好好養好身體，好好繡嫁衣。”

或許是因為她愿意聽話嫁人，林婉儀的態度和善了不少。

衛星如也懶得聽她在這絮叨什么嫁過去的好處，當即站起身。

“就依夫人所言。”

“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生命，只有自己立得住才行。”

衛星如都已經行至門口，林婉儀的聲音忽然又響起。

“誰都靠不住。”

衛星如雖然不待見林婉儀，卻也不得不承認這話是對的。。

只是沒想到林婉儀會同她說這些。

“星如知道了。”

雖然疑惑，但她還是選擇領了這個情。

回去的路上，衛星如并不著急回房，頗有些懷念的打量著府中的景致。

上一世嫁去蕭府還不到一年，她卻覺得，似乎已經離家很久了。

“小姐，您還好嗎？”

衛星如一回頭，就對上一臉小心翼翼的鶯兒。

“挺好的，我是真的想通了！”

她露出回來之后最真心的一個微笑。

或許死過一次了，看事情就會比較豁達。

很多上一世糾結萬分的事情，她都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