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風(fēng)還帶有點(diǎn)刺骨的涼意，凌晨一點(diǎn)鐘，星城的霓虹燈還在夜色里肆意閃爍。

祝嘉被倆室友攙扶著，跌跌撞撞地從酒局出來。

酒館門口的紅毛殺馬特舉著杯香檳，醉醺醺地給她們來了個飛吻，拖腔帶調(diào)地囑咐道：“姑娘們，路上記得注意安全啊。”

無人答應(yīng)。少年自知無趣地扯了扯嘴角，一口悶下杯中的酒。

莫約五分鐘后，祝嘉跟著室友轉(zhuǎn)角，來到十字路口。

碰巧綠燈正好變綠。祝嘉抬眼望了望四周，又低垂下眼簾，輕輕握住身旁人的纖細(xì)手腕。

“走了。”

因?yàn)樽砭頻木壒剩咂鷴穪聿椒u晃，左偏右倒的，明顯重心不穩(wěn)。

丁懿連忙抬手扶著她：“小心點(diǎn)。”

“好。”她笑了下，正想道謝時，忽而有只手從身后扯住了她的衣服。

祝嘉腳步微頓，回頭只見丁粵眉心緊蹙，滿頭冷汗。

“你們倆等會兒……”丁粵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小聲問道：“我肚子好痛，怎么辦……”

丁懿有些無奈地轉(zhuǎn)過身，抬手指了指沒多遠(yuǎn)的公廁：“去廁所呀。”

“我一個人不敢……”丁粵急得一跺腳，聲音明顯緊張慌亂。她略一思考了幾秒，幾乎是用著懇求的語氣詢問道：“要不你陪我去吧？”

丁懿不可置信：“你想把嘉嘉一個人丟在這里嗎？”

“可是……”丁粵欲言又止地轉(zhuǎn)過頭，望向祝嘉。

祝嘉雖然比她倆都要高很多，但骨架并不大。

她身上套了件松垮垮的黑白條紋鏤空針織背心，黑色長褲包裹住細(xì)長雙腿。

狐貍眼懨懨地垂著，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仿若看誰都不爽。

最重要的是，她那頭殺馬特粉色長發(fā)，放在人群里，足夠顯眼，也足夠炸裂。

看上去就是塊兒不好惹的料。

“可是什么呀？”丁懿低聲催促：“不要這么膽小嘛，廁所就在那，快去吧。”

“不行……”她聲音染上哭腔，很是委屈地問：“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

她們的聲音遙遠(yuǎn)而又模糊，祝嘉只感覺頭重腳輕，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昏昏欲睡地蹲下身，盯著地面發(fā)呆。

“嘉嘉？”有人湊近了些許，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正好籠罩著她。

她聽到丁粵用著很輕很輕的聲音詢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嗎？”

祝嘉將頭埋在臂窩里，沒吭聲，算是拒絕。

“那你乖乖在這等我們啊。”丁粵實(shí)在是憋不住了，焦急地囑咐：“我們很快就回來。”

她們的聲音就像是0.5倍速的電影，緩慢而又催眠，每個字的字音都拉得老長。

祝嘉敷衍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丁懿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拿你這膽小鬼沒辦法。”

“哎呀姐，快走吧。”

“嘉嘉！”丁懿被拉走的同時，還不忘一步三回頭地提醒：“你一定要等著我們！”

祝嘉有氣無力地“嗯”了聲，眼神迷離又恍惚，根本沒把她們的話聽進(jìn)去。

……

紅綠燈已經(jīng)過了兩輪，人還沒見得回來。祝嘉本是睡了的，結(jié)果有個阿姨路過時，好心提醒了句：“妹妹，綠燈了。”

祝嘉的反應(yīng)速度慢了點(diǎn)，等她抬頭看去時，阿姨的身影早已涌入了來往過馬路的人群中，化為一團(tuán)模糊的馬賽克。

她腿麻，站起身緩了好一會兒，又換了個位置蹲下。

膝蓋骨嘎吱一聲響，祝嘉見怪不怪。她從牛仔褲口袋里摸出煙和打火機(jī)，不厭其煩地低下頭咬著煙點(diǎn)火。

她其實(shí)不經(jīng)常抽煙，就算抽也很少過肺，因此不少人說她浪費(fèi)，不懂情懷。但她其實(shí)都無所謂。

她現(xiàn)在腦袋里全是一團(tuán)漿糊，困又困得要死，只想簡單地靠抽煙來強(qiáng)行保持清醒。

然而這煙并不好抽，辣中又帶有點(diǎn)難以用文字描述的澀感。

祝嘉“嘖”了一聲，心想：算了，其實(shí)都無所謂。

她烏黑纖長的睫毛微顫，輕輕啟唇，吐出一團(tuán)虛無縹緲的煙霧。

遠(yuǎn)處突然傳來輪子滾地的聲音，她以為是哪家小孩在開玩具車，便不緊不慢地偏過望了眼。

——不是小孩，而是一少年。

祝嘉頓了頓，瞳孔驟然縮緊。

少年踏著塊滑板，竟直直地往她的方向沖了過來！

她尚存的理智告訴她要趕緊站起身躲開，可她的身子卻僵在了那，不能動彈。

他的速度太快，剎車肯定是來不及的，眼看就要撞上的要緊關(guān)頭，祝嘉到底還是醉得迷糊了。

她雙眼一閉，腦袋一低，竟直接在原地縮成了一團(tuán)。

耳邊掠過呼嘯的風(fēng)與輪子穩(wěn)穩(wěn)落地的響聲，胸腔內(nèi)的心臟砰砰直跳，危機(jī)感將她全面裹挾，然而，想象中的事故并沒有發(fā)生。

——那人雙臂微張，彎起膝蓋下蹲蓄力起跳。他右腳輕點(diǎn)板尾，左腳配合著刷板推板，一系列操作下來，竟直接踩著滑板從她頭頂飛了過去。

有個小男孩看到這一幕，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嘆。

他指著那個玩滑板的男生，激動地對身旁的大人喊道：“姐姐姐姐，我想要個滑板。”

“你要個鬼。”年輕女孩不屑地冷哼一聲，“天天要這要那，你又不會玩。”

“我沒有要很多東西。”男孩很固執(zhí)：“你給我買我不就會玩了嗎？”

“想都別想啦，”女生打了個哈欠，“太危險了，就算我給你買了，爸爸媽媽也不會準(zhǔn)的。”

祝嘉怔了怔，茫然地睜開眼。

只有車流、人群、綠化帶。眾聲嘈雜，酒精蠱惑心臟與大腦。

短短的十幾秒，那個男孩兒就從最初的激動、興奮轉(zhuǎn)化為捂著臉低哭出了聲。

祝嘉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造始這一切發(fā)生的罪魁禍?zhǔn)住?

那人穿著件暗綠色的T恤衫，留有一頭快及肩的長發(fā)。身形高挑挺拔，肩寬腰窄，比列甚好。

長發(fā)男么？

祝嘉眼眸微瞇，突然想起最近滾圈內(nèi)很流行的那句“你給我一種若即若離的疏離感”，后邊的不記得了。

似乎是能看穿她心思般，那人正好在這時轉(zhuǎn)過身來，低頭看向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他唇角略微勾起點(diǎn)弧度，嗓音輕快又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對不起啊。”

祝嘉心說這算哪門子對不起，卻不慎被他身后的路燈晃了眼。

她半瞇著眸子，抬起手臂擋了擋光。

許駱的目光在她的頭頂聚焦了幾秒，忽而低低地輕笑出聲。

“笑什么？”她眉心微蹙，有些不解地仰起頭望向他。

“抱歉。”他抬手指了指她旁邊的綠化帶，從容地解釋道：“你倆這顏色實(shí)在是太像了。”

祝嘉沉默了一瞬，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過是一堆月見草，大片的粉，淡黃的蕊，在風(fēng)中輕輕地晃。

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淡淡地收回目光，低頭望著地面。

指尖夾著的香煙已經(jīng)積了一層灰，祝嘉小弧度地抖了抖，又漫不經(jīng)心地吸了一口。

恰好現(xiàn)在是紅燈，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她在一旁吞云吐霧得歡快，完全不顧他人感受。

許駱往旁邊挪了兩步，本是想看眼手表上的時間，但不知怎的，眼角余光卻突然瞥到她纖細(xì)手腕上，一抹極其鮮艷的紅。

他動作一僵，驀地頓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