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二十三年夏，皇帝七子逸王平亂有功，封為太子，王妃梅氏封為太子妃。

永平二十四年冬，皇帝偷立遺詔，交于太子。

永平二十五年春，先帝駕崩，先帝四子昭王以先帝未立遺詔為由，暗通款曲梅家攜梅家軍起兵謀反。后太子現先帝遺詔于世，領御林軍出兵鎮壓。太子成功登基，改國號為慶康。

昭王及其妻子廢為庶人并賜死，梅氏無論男女老少全族賜死，梅家軍收為御林軍。太子妃梅氏忽晚涉嫌毒殺先帝，待事情查明，再發落。

新帝登基十二天后，以毒害先帝為由賜太子妃梅氏鴆酒。太子妃生前與皇帝感情和睦，念其先前并不知曉梅家造反之事，特葬于金山，待皇陵建好，再移至皇陵。

太子妃賜死七日之后，新帝封側妃曹氏為皇后，入主中宮。

慶康二年冬，因天氣干燥，皇家寺廟靜安寺起火。火焰熄滅后，在廢墟中找到兩具無法辨別外貌的尸體。

慶康三年秋，霖淵國公主樂正氏為保兩國交好前來和親。

“裕妃娘娘，前面就是凝雪宮了。什么都準備好了，就等娘娘了。”

這條路樂正灼華走過不止一遍，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她才五歲，那個時候她還是梅忽晚，皇上也只是她口中一個叫做寧啟辰的七皇子。

如今再走這條路，她竟連自己都不是了。

凝雪宮原本叫做挽仙宮，先帝的安貴妃就住在挽仙宮的映紅殿。雖說是住在映紅殿，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挽仙宮就剩安貴妃一人，先皇索性賜挽仙宮給安貴妃獨住。

可惜安貴妃福薄，生下寧啟辰之后就撒手人寰。安貴妃逝世后，下了好大一場雪，奇怪的是只有挽仙宮里的雪存了下來。

白雪配紅梅，像極了安貴妃的死狀。既然仙挽不住，先帝便將挽仙宮更名為凝雪宮。

安貴妃過身之后，寧啟辰就被送到了先皇后膝下撫養。此時的先皇后剛剛誕下六皇子，對寧啟辰算不上上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寧啟辰私下一直管那個地方叫做挽仙宮。

往前走的途中，空氣里飄來一陣桂花香，那是樂正灼華記憶里的味道。聞到那個味道，樂正灼華又往前走了幾步，不偏不倚站在兩棵桂花樹旁。

樂正灼華側過身子，抬頭望著和自己隔著紅色宮墻的兩棵桂花樹，問旁邊微微彎著身子的小太監：“這是哪個娘娘的宮殿啊？這兩棵桂花長得真好。”

“這是皇后娘娘的懿安宮，要不是皇后娘娘喜歡，這兩棵樹本來是留不住的。”

“為何啊？無非就是兩棵樹。”

“這那里是奴才能知道的了。”

這兩棵桂花樹中高的那棵是“已故”太子妃梅忽晚的姑母成為繼后，入主懿安宮種下的。依偎在它旁邊的那棵小的，是梅忽晚五歲那年因無人照看，送入姑母宮中時是種下的。

在樂正灼華看來根本不是皇后要把它們留下。就是寧啟辰，他舍不得，但又不得不裝個樣子。三年過去了，他還是那么可笑，干了那么多缺德事，還要惺惺作態，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

凝雪宮挨著懿安宮，因此，先帝的安貴妃在生前與先皇后關系是極好的。如果不是安貴妃早逝，先皇后可能也不會因梅家謀反的事情受牽連，得一個尸落荒野的結局。

霖淵國并非大國，派公主來和親就只是為了尋求庇護，但皇上還是為了迎接樂正灼華的到來把凝雪宮重新修繕了一下。

翻新之后，如今的凝雪宮和以往的大差不差，望月臺還在，先帝親自寫的“映紅殿”牌匾還在，安貴妃養了多年的紅梅也還在。不一樣的是，紅梅旁邊多了一棵桂花樹。

這棵桂花樹是寧啟辰新栽的，跟懿安宮的比起來，瘦弱太多、太多。梅花和桂花單獨來看都是極美的，如今挨在一起竟有些格格不入。

樂正灼華到的時候，凝雪宮大門敞開，她的衣角剛從門框處飄出，凝雪宮的門口就跪下一片宮女太監。

“奴婢參見裕妃娘娘。”

“都起來吧。”

樂正灼華扶起最前方把頭壓得低低的宮女，不出意外她就是皇上給她的掌事宮女。這不過是她在慢慢深宮歲月的第一天，賢德寬厚的名號還是要樹立住的。

“謝，裕妃……”

宮女抬起頭的一瞬間就對上了樂正灼華的臉，就是這么一瞬間，宮女的眼睛立馬圓了起來，滿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樂正灼華。

那張瞪大雙眼的臉，樂正灼華太熟悉了。不，應該是作為樂正灼華的梅忽晚。

當年被賜死時，寧啟辰給梅忽晚的鴆酒中放的是假死藥。等梅忽晚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囚禁在了靜安寺中。如果不是有她的助力，恐怕梅忽晚現在還是在靜安寺中裝瘋，等待一個離開的時機。梅忽晚如今能頂著樂正灼華的身份回宮報仇，有她的助力。

梅忽晚會永遠記得那個分別的黃昏，她站在火光前跟自己告別，一次又一次重復著那句“不要再回來。”

“你叫什么名字？”

樂正灼華的話讓宮女回過了神。

宮女又仔細看了一眼樂正灼華才戀戀不舍地把眼眸垂下，嘴角微微上揚，頷首道：“奴婢名喚水玉，是凝雪宮的掌事宮女。”

“水玉。是個好名字。”

“這是奴婢在東宮當差時，皇上賞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水玉一直觀察著樂正灼華。

樂正灼華知道水玉在試探自己是不是梅忽晚，也知道這是皇上給水玉的新身份。水玉是梅忽晚嫂嫂的陪嫁丫鬟，根本沒在東宮當過差，就連水玉二字也是嫂嫂和梅忽晚給的。

如果現在在這里的是梅忽晚，她肯定要與水玉理論一番。可是，現在的她是樂正灼華，對錯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在歷史面前無論是誰，皆為螻蟻一般。史書都可以是錯的，爭論一個人的身世還有什么必要。

樂正灼華笑著點了點頭，指了指水玉身后兩個穿著比普通宮女華麗一些的丫頭：“她們呢？我瞧著不像普通宮女。”

水玉看到樂正灼華神色淡然，竟有些欣喜，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揚。側過身，露出兩個穿著水綠團花紋圓領窄袖旗袍，梳著雙髻的宮女出現在樂正灼華面前。

“娘娘仁慈，沒有帶侍從一同背井離鄉。陛下念娘娘大義，特從宮外新選了兩個會說霖淵國話的宮女。”

水玉看向離自己近一些的清瘦丫頭。

“這個是蒲月。”

蒲月眉眼細長，皮膚有些蠟黃，看起來不太愛說話。

“裕妃娘娘安。”

還沒等水玉介紹，站在蒲月身邊的圓臉丫頭就微微彎曲雙腿，給樂正灼華行禮。

“裕妃娘娘安，奴婢名喚榴月。”

榴月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從下家里寵大的女孩子，圓潤光滑的臉蛋，紅潤飽滿的嘴唇，充滿靈氣的杏仁眼。

蒲月和榴月都是十六歲的年紀，看到她們，樂正灼華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十六歲。那年南方多地聯合起來鬧分裂，為振奮鎮守前線的梅家軍，她成為了逸王妃。成親后的第二日寧啟辰就帶領御林軍去南方支援平亂。無論是梅家還是寧啟辰，她都放心不下，便混進了御林軍的隊伍中。那段日子是梅忽晚這一生最后的歡愉。

“娘娘，裕妃娘娘安。奴才是凝雪宮的首領太監徐力康。”

一個聲音打破了樂正灼華的回憶。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個拿著拂塵的太監，看起來年齡不大，也不知道是誰安排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