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你發(fā)工資了嗎？媽的藥馬上就沒了，要是發(fā)工資了，你就給媽打點錢！”

“從小你就是媽的貼心小棉襖，這么多年媽沒有白疼你，你別把錢都打給媽，自己也留一點花！”

后腦勺傳來劇烈的疼痛，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手機里我媽還在說話，我直接掛斷，迅速撥打了120。

咬著舌頭，用盡全身力氣往門口爬。

我拼著最后一口氣，把門打開。

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醫(yī)院里。

頭頂是白色的天花板，鼻息間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護士看到我醒來，驚叫：“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七天了！”

我愣怔：“七天？”

護士說：“你說你好歹是白領精英，也不能為了工作不要身體，這年頭還有你這樣重度營養(yǎng)不良的人，我做護士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

我扯著嘴角：“你們有幫我通知家屬嗎？”

護士微微皺眉：“我們按照你手機上的聯(lián)系方式打過去，對方聽說你生病住院了，就把電話掛了！”

“再打過去一直沒人接?！?

“后來就聯(lián)系了你們單位領導！”

護士檢查后，又叫來大夫給我檢查。

大夫說我腦袋上本就有傷，又碰到了重物敲擊，幸好我那天暈過去之前，提前把門打開了。

要不然耽誤了時間，我就會死了。

可他們不知道，我已經(jīng)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半年前我正在開會，忽然收到我媽的信息，說她得了尿毒癥，需要換腎。

她說她前半輩子跟著我爸吃苦了，最近這幾年跟著我享福了。

她已經(jīng)打聽過換腎要幾十萬，還必須要有腎源才行。

我聽說后連會都不開了，跑出來給她打電話。

我以為她是在和我開玩笑。

看到她發(fā)過來的病例，我渾身冰冷。

我今年剛二十六歲，大學畢業(yè)四年，好不容易工作了有了起色。

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媽媽，媽媽竟然得了絕癥。

那一刻，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絕對不能沒有媽媽。

我給媽媽說我現(xiàn)在就請假回去，媽媽卻說不用了，只要我好好就行。

她還說她走了這世上就剩下我和我弟，我弟從小就調(diào)皮不懂事，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一定要多照顧他。

這樣她死了也能安心。

不管我媽說什么我都滿口答應。

掛了電話，我就給我媽轉(zhuǎn)了十萬塊錢過去，那是我攢的準備給自己買房子的首付。

媽媽收了十萬，又轉(zhuǎn)給我一千。

“伊伊，都怪媽生了這種病，拖累了你，媽知道這一千塊錢干不了什么，可你要是吃不飽穿不暖生病了，媽也會心疼！”

我看著我媽發(fā)來的信息，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我在心里默默發(fā)誓，一定要多掙錢，拼了命的掙錢。

從那后我就開始做兼職，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就加班做兼職。

什么賺錢做什么。

最多的時候我一個晚上做兩份兼職。

不眠不休。

不到四個月我就湊夠了二十萬。

我請了年假回家，路上卻接到我媽電話，她說她心情不好回老家散心去了。

讓我別回去了。

我沒有任何懷疑，只好回了單位。

我把二十萬塊錢轉(zhuǎn)給媽媽，媽媽打來視頻，哭著說這些只是杯水車薪。

想要看好她的病至少要一百萬。

她說她沒救了，讓我不要再花費心思了。

我心想之前的十萬加上這二十萬，已經(jīng)是三十萬，只要我夠努力，一百萬不是問題。

從此以后我成了拼命三郎。

為了省錢我把原來兩室一廳市中心的房子退了，重新租了郊區(qū)暗無天日潮濕的地下室。

白天上班能蹭別人吃的就蹭別人吃的，要不然就去超市試吃。

一個饅頭一瓶水就能活一天。

我還給自己定了目標，每個月必須存夠五萬塊錢。

實在沒錢的時候，就去賣血。

為了掙錢，我在酒吧夜店賣酒唱歌，好幾次遇到喝醉酒的男人。

一次差點沒了清白，一次差點沒了命。

我累的想放棄的時候，我媽都會說：“伊伊，媽媽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了你！”

“你可比你弟懂事多了！”

話頭一轉(zhuǎn)她又說：“這段時間你弟兩口子也辛苦了，既要掙錢還要照顧我這個病秧子！”

她試著問我：“伊伊，媽知道這些錢都是你辛苦賺來的，媽不應該亂花！”

“這段時間你弟媳婦也不容易，媽能給他們買點東西嗎？”

后來他們的朋友圈就對我不可見，我在別人的朋友圈那里看到，弟媳婦手腕上多了一對素圈金鐲子。

才幾個月的小侄子，身上隨便一件衣服都是名牌。

專屬于我媽的特有鈴聲，把我從回憶里拉回來。

“伊伊，媽昨天去醫(yī)院大夫說媽肺子上有個結界，讓我最好做手術取了！”

我媽在電話里哭。

我平靜的問她：“哪個醫(yī)院檢查？化驗單發(fā)來我看看！”

電話都沒掛，我媽就把化驗單發(fā)過來。

真是可笑。

頁腳的日期是去年的日期，那么大的漏洞他們以為我看不出來。

真把我當傻子騙了。

“媽，前兩天有人給你打電話嗎？”我沙啞著嗓子問。

喉嚨里火.辣辣的痛。

從接通電話到現(xiàn)在，我媽沒有關心過我一句。

電話里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就聽見我媽說：“是有個人打電話，說是醫(yī)院的！”

“陌生號，肯定是騙子就沒管！”

我直接拍了一張照片發(fā)過去。

我媽好像嚇得不行：“伊伊，你怎么在醫(yī)院？哪里不舒服？那醫(yī)院行不行，你看看你瘦的皮包骨頭，臉色蠟黃！”

“對不起媽！”我說：“我這段時間拼命掙錢，沒照顧好自己，我得了癌癥！”

“不可能！”

我媽尖叫：“你才二十五，咱家就沒有短命的人飯，一定是醫(yī)院搞錯了，你趕緊換個醫(yī)院重新檢查！”

“可我沒錢！”話沒說完，我就劇烈的咳嗽。

心肝肺好像都要咳出來。

我媽不說話。

好久，終于止住了咳嗽。

視頻里我媽臉色蒼白，眼神呆滯，好像我已經(jīng)死了一樣。

我哭著說：“媽，你不想讓我回去嗎？這段時間我為了掙錢，租的郊區(qū)的地下室！”

“大夫說我好好養(yǎng)著就能活的時間長一點，我想回家！”

我媽苦笑著說：“伊伊咱娘倆命怎么這么苦，那你回來吧，媽的病不治了，你還年輕一定要好好活著！”

換做前世，我一定會很感動。

可現(xiàn)在，我只會冷笑。

賣慘，假裝關心我，這是我媽慣用的手段，只會用到我身上的手段。

住院的這段時間，我和領導請了年假，把原本給我媽準備的五萬塊錢放在了基金里。

一個星期后，我辦好出院手續(xù)，就回了家。

我家距離我工作的地方，坐高鐵要一天，到家已經(jīng)天黑了。

家里燈亮著。

獨屬于小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里面?zhèn)鱽?。

弟媳婦李娟的聲音也傳出來：“媽，你說大姐得了癌癥真的假的？”

“她還不到二十六，咱家又沒有人得癌癥，我覺得肯定是大姐戀愛了，她怕你不會給她嫁妝，故意騙你的！”

“她可不能住的時間太長，她不掙錢，咱這一家子吃喝拉撒怎么辦！”

李娟的每一個字都是抱怨。

我媽說：“她回來你說話小心一點，把家里貴重的東西收起來！”

“她真要是癌癥，就把她趕出去，要是假的，那我就繼續(xù)裝??！”

“房子的首付還沒湊到，這個時候可不能出意外！”

趕出去，裝病，房子。

每一個字都讓我渾身發(fā)冷。

我拼了命的掙錢，只為了讓媽媽活下來。

媽媽卻是在裝病。

她問我要錢是為了房子。

可是家里這房子是弟弟結婚前才買的，四室兩廳衛(wèi)。

弟弟要結婚前，我媽說：“伊伊，你看媽沒能力不能給你弟買婚房，反正你也一直在外面上班就算過年回來也才待五六天！”

“要不然新家就不給你留房間，到時候媽住一間，你弟一間，還有兩間一間做書房一間做兒童房！”

聽到這些的時候，我心都碎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媽嚇壞了，和我抱頭痛哭：“對不起，都是媽沒本事，賺不上錢不能買大房子！”

“你要是不愿意，你弟這婚就是不結了，媽也一定給你留一間房間！”

從我記事起，我媽就和我說，她為了我什么苦都能吃，我為了她什么苦不能吃呢。

雖然難過但我還是答應了。

我弟結婚那天，我媽讓我定了酒店，后來回來我要么就和我媽睡，要么睡沙發(fā)或者酒店。

這么大的房子沒有我的容身之地，為什么他們還要買房子。

李娟又說：“媽，誰家婆婆像你一樣，孫子還不到一歲，就給孫子準備婚房！”

翁的一聲，我的腦袋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