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門，林漫川才發現，阿瓦拉已經在過圣誕了。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她順著樓梯往下走，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有雪花，麋鹿等裝扮，彩燈也掛在走廊的扶手上，五彩繽紛。

她抬頭向上看，自己家漆黑沒有一絲裝扮的門在這里很格格不入。

就像她一樣。

只是這樣失落的心情只存在了一瞬，下一秒她就收拾情緒，穩穩拿緊手上的盒飯。

她又不是這里的人，這節日跟她就沒什么關系。

再說，只要江北羽在她身邊就好。

她和江北羽都是從華城來的，和她在這里艱難求生不同，江北羽是個天才，在這里的私人醫院里當主刀醫生，阿瓦拉對醫生律師等職業十分推崇，因此江北羽在這里也備受尊敬，甚至不少富豪都在他手下死里逃生過。

只是天才都有怪癖，江北羽也不例外。

他對食物的味道要求極高，醫者不自醫，年紀輕輕就有了胃病，林漫川來了以后便每天換著花樣給他做。

阿瓦拉和華城不同，吃的品種很少，江北羽對林漫川的行為既不拒絕也不贊同，但每天拿回來的飯盒都是空的，她便覺得是因為江北羽喜歡。

林漫川呵了口氣，冷氣涌入她的喉頭，可她卻覺得心口暖暖的。

醫院不在市區，她轉了兩次地鐵花了一個小時才到，門口車來車往，她看到了原本冰冷的巨大白色建筑物已經換上了裝飾用的彩燈，落地玻璃自動門上還貼著圣誕樹，帶著零星氣氛。

林漫川走進去，來往的工作人員只是點頭示意，毫無情緒說一句圣誕快樂。

疏遠且敷衍，像極了江北羽。

她緩緩走到電梯前，上面的數字一閃一閃的。

或許是一路的節日氛圍過于濃烈，她難免想起了從前。

其實她和江北羽在華城沒有那么親密的。

江北羽從小就確定了未來的道路，考上華城第一學府也只是為了出國做準備，而她是在江北羽對面一條街的大學里渾渾噩噩。

后來他們相遇，認識沒多久，江北羽就走了，來到阿瓦拉。

等林漫川追過來后，他已經成了有名的醫生。

在她努力下，兩人有了交集，然后江北羽眼中有了她，最后在兩人認識第七年，江北羽問她：“林漫川，你不是要當我女朋友嗎？”

她甚至還能記得當時自己的傻樣。

雪花落在自己的睫毛上，暈染開一片又一片的模糊，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聽不懂他的話了，張著嘴吃力抬頭，只回了一個字。

“啊？”

江北羽難道露出了笑，可眉眼還是如冰雪般冷傲。

他抓著自己的下巴，緩緩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觸感如同漫天的白雪。

“這是印章?！?

那晚之后，他們就交往了。

可現在，江北羽還是跟以前一樣，除了他每晚按時回來，和那眸中的欲望，其他時間，林漫川很少能感覺到江北羽的愛。

他們，甚至都不像交往。

像是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抱團取暖。

“叮?！?

電梯到達的聲音打斷了林漫川的思維，她連忙收起一切，快步踏了進去。

林漫川走出去，球鞋的聲音在光潔的地板上并未發出多大的聲音，加之這層是專屬VIP的病房，因此哪怕只是一聲咳嗽都能聽得很清楚。

“江醫生，今天什么安排？不會是跟女朋友去慶祝節日吧?！?

聲音不大，隔著半掩的門還是能聽得很清楚。

里面有個女生穿著同樣的白大褂，里面穿了件粉色襯衫，長發利落地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丹鳳眼微微瞇著，帶著幾分慵懶。

這個女生林漫川認識，是今年年初剛從華城過來的，叫杜晚，是江北羽的同系師妹。

林漫川隔著半道門看進去，江北羽坐在桌子后，隨意扔下手上的文件。

“工作結束了？”

他心高氣傲，說話向來不客氣，哪怕華城來的沈氏總裁遇到他煩躁的時候，都能被刺上兩句，但對杜晚還是愿意縱容她的一些小脾氣的。

林漫川手指縮了縮，里面的對話沒有結束。

“難道我還不能問了？江師兄，不如你跟我去過節吧，今天我約了餐廳，自己一個人吃好可憐?！?

杜晚在他面前坐下來，手放在桌上，和江北羽的手就差幾厘米，要是錯位看，就好像她的手和江北羽的手握在一起，十分惹眼。

江北羽沒在意這個小細節，只是神情冷淡：“看完病案再說吧。”

這是，要答應了？

林漫川握著盒飯的手驟然收緊，關節泛白。

杜晚眼睛一掃，下巴揚了揚他旁邊柜子上的盒飯。

“話說你家那位天天來送飯，都沒見你吃，她不生氣？”

江北羽這才視線看過去，臉上一絲波動都無：“你要是喜歡，自己拿去吃?！?

這話將杜晚逗笑了。

“我又不是流浪漢，師兄你還真愛開玩笑?！?

杜晚嘟囔著嘴：“不過師兄，你家那位除了做飯就什么都不懂了嗎？你身為醫生每天那么累，還逼迫你吃飯，真是不懂事?！?

江北羽抬眸：“看來你確實沒事做了。”

杜晚連忙伸手：“抱歉抱歉，馬上去干活?！?

說著拿出一旁的文件，細細看了起來。

屋子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杜晚的那幾句話卻重重砸在了林漫川心上，胸口似乎被無數針尖細細扎著，連呼吸都痛苦。

手上的盒飯似有千斤重，原來她辛苦做的飯，根本沒進他的嘴，在別人眼中，這也成了負擔。

林漫川不想進去了，甚至連面對江北羽，她都不知道說什么。

問他為什么不喜歡吃？還是問他，在面對別人對自己的羞辱前，為什么不以男朋友的身份保護她？又或者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杜晚。

江北羽長相優越，又帶著職業光環，能和他在一起本來就不是林漫川以為會實現的夢，所以在這段關系中，她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

她放棄了華城的工作，離開了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就為了能離江北羽近一點。

為了自己年少時的那抹虛無的情感，她在這個陌生的阿瓦拉堅持了四年，可現在，好像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林漫川不想接受這個結果，她拿出手機給江北羽發了條消息。

“在忙嗎？”

里面手機的短信提示聲音響起來，江北羽沒有看。

林漫川看向手機界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發過去的消息。

她抹了抹眼：“吃飯了沒？今天圣誕節，要不要出去走走？”

還是沒回。

林漫川向上滑，一條消息都沒回，只有幾句重要的問題后跟著一個嗯、好字，或者兩個字不用。

“漫川？”

疑惑聲響起，帶著很久沒說話的干澀。

林漫川扭頭看去，是江北羽的女病人，叫葉安。

她淺淺一笑，如黑夜中溫潤的月色，黑長直的長發垂在耳后，安和恬靜。

“來找江醫生？”

林漫川收起手機：“不是，我來找你。”

認識江北羽第八年，林漫川在他的事情上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