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京都的夜色如墨，烏云遮蔽皓月，陰沉籠罩皇城。

臨滄王府一片森嚴(yán)(yán)，比別處更寂靜，死一般的靜。

西北角的小院，房門大開著，里面一片凌亂，傳來痛苦的低吟聲，顫抖著，又絕望。

“什么公主，還不是一樣的下賤！”

男人從女人身上起來，撿起衣服給自己套上，臉上滿足又嫌棄，整理好衣冠，一派貴氣，與地上的人仿若兩個(gè)(gè)世界。

樓初瑤面色發(fā)(fā)白，嘴角還流著血，破舊的衣裳再次被撕碎得不成樣子，露出的腿上青紫不堪入目。

身體無力倒在冰冷的地上，目光中早已絕望。

沈玦對(duì)她向來粗暴，這次也是，從宮里受了氣回來，全撒在樓初瑤身上。

“擺著張臭臉給誰看，本王跟你說過無數(shù)(shù)次了吧，你早已不是滄月國(guó)那金尊玉貴的長(zhǎng)公主了！”

沈玦系好腰帶，瞥一眼樓初瑤，立馬沉下臉，在樓初瑤身邊蹲下，伸手捏住樓初瑤的下巴，毫不留情掰過來，強(qiáng)(qiáng)迫與他對(duì)視。

“給我笑，嗯？”

男人手指收緊力道，常年行軍打仗的男人力氣大得出奇，樓初瑤吃痛，眼中只剩下害怕。

強(qiáng)(qiáng)忍著淚水，扯出一抹蒼白的假笑。

“什么世間少見的美人，笑得這么難看！呸！”沈玦甩開她的臉，站起身，朝身下吐了一口唾沫。

就像是自己用過的臟東西，用完就丟。

轉(zhuǎn)(zhuǎn)身出了房門。

樓初瑤面無表情的臉上滑落兩行淚，趴在地上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

她本是滄月國(guó)的長(zhǎng)公主，皇帝的親妹妹，眾星捧月，從小生得花容月貌，人人都說她天姿國(guó)色，是世間少有的美人。

原本她可以如高門貴女們一般一世平安喜樂，然而滄月國(guó)兵敗了。

為了求得一國(guó)百姓安穩(wěn)(wěn)，她這個(gè)(gè)長(zhǎng)公主被送到北齊當(dāng)(dāng)質(zhì)(zhì)子。

戰(zhàn)(zhàn)勝滄月國(guó)的那位將軍是北齊的臨滄王，北齊先帝的親弟弟，也是如今皇帝的親皇叔沈玦。

樓初瑤是質(zhì)(zhì)子，也是這位將軍的戰(zhàn)(zhàn)利品，被直接送到他的營(yíng)帳。

只是那時(shí)(shí)樓初瑤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么樣的痛苦。

沈玦這個(gè)(gè)人功高蓋主，擁兵自重，她這個(gè)(gè)兵敗國(guó)送來的公主，他更加不放在眼里。

見到沈玦，是樓初瑤噩夢(mèng)的開始。

他當(dāng)(dāng)著眾士兵的面凌辱她，讓她做他的妾，卻也是最低等的賤妾。

沈玦帶樓初瑤回王府，就把她扔到最破舊的西北小院，然后是無休止的凌辱。

只要他想，她就是他發(fā)(fā)泄的工具，每次都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然后像破布一樣丟掉。

王府里沒人會(huì)管樓初瑤，任由其自生自滅，她靠著廚房剩下的餿食活到現(xiàn)(xiàn)在。

本以為沈玦不會(huì)想起她，茍且偷生就好了，一定會(huì)有回去滄月國(guó)的一天。

然而，沈玦從未想放過她。

這是第幾次，樓初瑤已經(jīng)(jīng)不記得了。

沈玦出去不久，立馬有人點(diǎn)(diǎn)著燈進(jìn)(jìn)來。

一個(gè)(gè)是沈玦的側(cè)(cè)妃李氏，一個(gè)(gè)是她身邊的貼身嬤嬤。

李氏進(jìn)(jìn)門，聞到里面的味道，皺著眉，抬手掩住鼻子，話語帶著刻薄：“小賤人還真有本事，惹得王爺時(shí)(shí)常想起你。”

樓初瑤連眼皮都懶得抬，臨滄王妻妾成群，找茬的人都快把這里的門檻踏破了。

李氏見她不搭理，冷哼：“可惜有什么用，下賤就是下賤，王爺再怎么喜歡這副身體，也不會(huì)給你榮寵！”

說著，朝身后的嬤嬤使了個(gè)(gè)眼色，嬤嬤上前來，手中托盤放著一碗褐色的湯藥。

李氏抬腳踢樓初瑤肚子一腳，露出狠毒：“肚子還真是爭(zhēng)氣，都小產(chǎn)(chǎn)那么多次了，竟然還能懷，真是賤人！”

也不知道李氏說了多少個(gè)(gè)“賤人”，樓初瑤懶得搭理，也沒力氣搭理，甚至嬤嬤端著藥強(qiáng)(qiáng)行灌給她時(shí)(shí)，她也沒反抗。

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想要。

正好……

很快，樓初瑤覺腹部扭痛起來，臉色更加慘白，咬住唇，身體蜷縮在一塊。

腿部有紅色的液體流出，狹小的空間里多了些血腥味。

李氏望著這一幕，滿意一笑，笑得面目猙獰：“劉氏這藥方見效還真快，難怪之前從未失手。”

冷眼旁觀著樓初瑤的掙扎，眼看樓初瑤疼暈過去，李氏覺得無趣，抬腳離去。

再次清醒，樓初瑤摸向腹部，她知道，孩子已經(jīng)(jīng)沒了。

北齊的冬夜何其寒冷，她穿得單薄，加上被撕碎，此刻刺骨的冷。

拖著沉重步伐走出門，一個(gè)(gè)人都沒有，冰冷也變得麻木，甚至有種溫暖的錯(cuò)(cuò)覺。

院子有荷池，護(hù)(hù)城河分支的水會(huì)流經(jīng)(jīng)，即便是冬日也不會(huì)凝固。

樓初瑤站在水邊的亭子上，露出一抹凄冷的笑，隨即，縱身一躍……

“咕咚！”

落水的聲音，激起的水花打濕朱漆欄桿，之后回歸靜謐。

風(fēng)(fēng)吹過，泛黃的紙從空中飄落在亭子的地上，滄月國(guó)皇室專用紙張上寫著：

【吾妹初瑤，聞汝于北齊境遇不佳，滄月國(guó)今時(shí)(shí)多艱，甚感憂慮。望汝能收斂性情，以國(guó)事為重，勿因意氣用事而招致北齊之不悅。

滄月雖微，然國(guó)運(yùn)(yùn)所系，望汝能體恤民情，深思之。

兄蒼闌謹(jǐn)(jǐn)書。】

樓初瑤早就不想活了......

她為滄月國(guó)出使為質(zhì)(zhì)換取一國(guó)和平，即便受盡折辱依然不屈，堅(jiān)(jiān)信總有一天兄長(zhǎng)能將她風(fēng)(fēng)光接回。

誰曾想，就連最親近的兄長(zhǎng)也認(rèn)(rèn)為是她傲慢無禮才惹得北齊不快，多諷刺啊。

……

“公主，長(zhǎng)公主殿下，咱們到了！”有人在呼喚樓初瑤，原本很模糊，逐漸清晰。

那聲音就在耳畔。

慢慢睜眼，才覺身子顛簸，有了很長(zhǎng)時(shí)(shí)間的勞累，但是比起臨滄王府折辱來說，又感覺好很多。

馬車熟悉的環(huán)(huán)境，綢緞裝飾內(nèi)(nèi)壁，繡著“滄月”二字。

這是……滄月國(guó)送她入齊時(shí)(shí)的馬車，窗下一角有她為了計(jì)(jì)時(shí)(shí)用匕首刻的痕跡，三十九道痕跡，代表三十九天。

滄月國(guó)到北齊路途遙遠(yuǎn)(yuǎn)，聽聞尋常商隊(duì)(duì)也要三五月才能抵達(dá)(dá)。

可自她離京到北齊，僅僅用了三十九日。滄月國(guó)為了顯示自己的誠(chéng)意，一直快馬加鞭，全然不顧她這個(gè)(gè)從小養(yǎng)(yǎng)尊處優(yōu)(yōu)的公主，一路上吐下瀉無數(shù)(shù)次，暈過去數(shù)(shù)十次。

當(dāng)(dāng)年竟然毫無察覺，原來自一開始，皇兄就已經(jīng)(jīng)棄了她了啊……

“北齊臨滄王，請(qǐng)滄月長(zhǎng)公主下馬車！”

馬車外傳來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高亢和壓迫。

“長(zhǎng)公主，該下去了，不然北齊定以為咱們滄月國(guó)故意端著……”侍女小離的聲音帶著擔(dān)(dān)憂，如上一世聽到的一字不差。

竟然重活了一次嗎？還回到了剛?cè)氡餅R的時(shí)(shí)候？

樓初瑤內(nèi)(nèi)心波瀾起伏。

既如此，那便換種活法再活一次吧！

“北齊臨滄王，請(qǐng)滄月長(zhǎng)公主下車！”

那聲音再次傳來，已經(jīng)(jīng)帶著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