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見鬼的世道真他奶奶的！老子我饞得虱子也能吃進去，但老爺和小少爺可不想吃虱子！”

“王婆子，聽到沒有？動作麻利些，小少爺還等著這‘兩腳羊’打牙祭呢！”

“吵你娘的！想老子我從前也是桐城府衙中排得上號的人物，跟著老爺什么好東西沒有吃過，如今卻……”

“這一路走來，不是躲避蠻子就是被土匪威脅，咱們保命要緊，將所有肉食都給了土匪，如今這荒山野嶺連根鳥毛都看不見，今天還是沾得小少爺的光才能打個到牙祭！”

“瘦得身上沒有二兩肉，恐怕只能輪到喝口湯？”

“哪怕分根排骨也是好的，老子這半個月沒有嘗到一口葷腥，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聽見沒有，王婆子，給老子手腳麻利些！”

泠泠的月色下，兩個身著勁裝的中年男人面色自然的談論著他們今晚的加餐，看不出一點勉強和不情愿。

一旁被催促的老婆子緊緊抓著一個瘦小的……孩、子，正用水瓢將水往那瘦骨嶙峋的身上澆，只待清洗干凈就要宰殺了……當做一道葷食！

“是是是，婆子我這就加快速度……”王婆子一邊狠狠地搓洗著，一邊難以控制地升起濃濃的恐懼，只怕路上再找不到吃的，下一個被宰殺的人恐怕是就她這個老婆子了！

突然，老婆子手上的動作一頓，對上那雙清澈悲憫的雙眼，她心中說不上的復雜。這小小的農家孩子瘦得皮包骨，顯得腦袋特別大！洗干凈了臉上的污漬之后，那雙又大又清澈的眼睛讓人難以忽略！

老婆子心中悄悄嘆了口氣，她以為這孩子不哭不鬧是因為對自己凄慘的命運一無所知，所以表現得才會那么平靜，但對上她眼睛的那一霎那，老婆子發現這孩子什么都明白……

那兩個男人罵罵咧咧地往前方的火堆邊上走去，又對旁邊磨刀的大漢交代了幾句，他們則是從地上抄起兩瓶燒刀子坐在火堆旁喝了起來。

荒山野嶺中唯有一間搖搖欲墜的破廟，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已經看不出來，因那神像也已敗不堪，就連頭也不知去哪了？

神像座下有一塊中空之地，隱隱約約有淡淡的血腥氣傳來，若不是外面的人們都將注意力放在那即將到嘴的‘兩腳羊’上，估計早已發現了神像下的異常。

“孩、子，你可別怪老婆子，要怪就怪這吃、人的世道吧……”老婆子不敢再看小孩的眼睛，又澆了一瓢水在孩、子的身上。

雙手被粗麻繩綁得緊緊的，那雙細瘦的手腕上已是青紫一片，看起來不過三四歲大小的孩、子仿佛已經接受了要成為他人口中食、物的命運不吵也不鬧。

得虧天氣炎熱，那水澆在身上不覺寒涼反而解了暑氣，小女孩苦中作樂的享受著潔凈的水帶來的涼爽。自從開始逃難，她已經蓬頭垢面了很久，平日里連喝的水都只能沾沾嘴唇，哪里還能指望著洗漱……

趁著老婆子專注著洗刷自己，小女孩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破廟前這塊空地十分平坦，破廟后是一座光禿禿的山峰連顆樹都沒有！真是讓人無處藏身啊，小女孩心中發出一聲感嘆，難怪這隊人大喇喇的將十幾輛馬車的隨身財物放在破廟外，這種地形就是土匪也懶得埋伏！

咬了咬牙，小女孩有些絕望的想，莫非今日真的要作人家的盤中餐？！

“爹！我肚子餓的很，我的‘兩腳羊’開始烤了沒？”

“聽見少爺的話沒？還不快著些！”

一輛寬大的車廂內傳來一老一少兩個催促的聲音，磨刀的大漢聞言提起手上的殺豬刀湊近眼前滿意的點了點頭，夜色下火光中那鋒利的殺豬刀閃過寒光，像是催命的符箓。

“少爺你稍等一會兒，小的這就將這‘羊’宰了，讓你吃點新鮮的！”大漢獰笑著一把掐著小女、孩細瘦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真是連只大點的雞都快比她重了，呸！連只山雞都比她肥些，唯一的優點不會柴！

本就體弱的小女、孩試著掙扎了一下，窒、息感和疼、痛讓她瞬間臉色漲紅。大漢吐了口唾沫，暗道比殺只雞還容易些，殺雞還撲騰幾下，這小孩連掙扎都掙扎不了，

終于要死了么……

小女孩清澈的眼中目光開始渙散……

“好耶！好耶！我終于可以吃、肉啦！”車廂里鉆出一個肥頭大耳的十來歲少年，看著殺人的動作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拍手叫好。

一行人除了老太婆似乎因為憐憫而背過身去不敢看，其他人竟然都露出了期待的目光，亂世人吃人的慘劇看似在他們眼中已經成為了常態？

“火再生得旺一點！我馬上就放干她的血，給少爺做新鮮的血旺吃！”

“好嘞！”

另一個護衛果然又朝火堆里扔了幾根撿來的樹枝，火焰瞬間又拔高了一截，幾根樹枝搭起的架子上掉著一口銅鍋，銅鍋里水已經燒得沸騰。

大漢右手中的刀被用力握緊，他將根本無力掙扎的小女孩摁在地上，鋒利的刀鋒立時就要割破那細嫩的喉嚨——

卻聽“咚——”的一聲悶響，從破廟里飛出一塊石頭砸中了大漢持刀的右手，粗厚黝黑的手背鮮血淋漓痛得男人滿頭大汗，鋒利的殺豬刀早已因劇痛而掉落在地，險些切掉了他的腳掌！

護衛們被這變故驚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換上了警惕防守的姿態，抽出了腰間的武器，目光緊盯著破廟。

一塊石板伴隨著凌厲的掌風“砰”地一聲砸了過來，當先的幾個護衛躲避不及被石板狠狠砸中，“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什么人？裝神弄鬼，夠膽給老子出來！”護衛頭領心知這是遇上高手了，頭皮不由一緊但礙于職責還是大著膽子問道！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火堆發出的噼啪聲，護衛頭領朝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貼著墻進去破廟內查看，那人卻手軟腳軟不敢動彈。

就在這時，破廟內突然如一陣風般掠出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只因速度太快眾人都無法看清到底是人是鬼？

只見那黑影從地上撈起了什么東西夾在肋下，恍如一陣風般往另一座山頭掠了過去，只留下幾個被石板砸中奄奄一息的護衛，抱著手渾身冷汗的大漢，還有馬車里那對抱頭發抖的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