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老婆抱著孩子的衣服，站在天臺上：

“如果我死了，那些人會受到報應(yīng)嗎？”

我心都碎了：“我會讓他們受到報應(yīng)，我會讓他們每一個人，付出代價。”

她抹一把眼淚，對我笑：“我相信你。”而后縱身躍下。

當(dāng)我完成復(fù)仇，臨死前，有人來看我。

是我老婆。

正文

1

女兒死后，老婆每天以淚洗面。

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特意買了蛋糕和花，想讓老婆心情好些，回到家，屋里卻沒人。

我心里一咯噔。

這時電話炸響，是物業(yè)打來的：

“301業(yè)主嗎，你快來！你老婆要跳樓了！”

花瞬間落在地，我瘋狂沖向天臺。

推開門，正看到老婆坐在天臺外頭，她的腳懸空，一蕩一蕩。我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晨茜……”我不敢大聲，輕輕叫她名字。

她回頭，臉上早已滿是淚痕：“老公，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她懷里緊緊攥著女兒的衣服：“為什么寶寶沒了，他們還要那樣說我們。”

“老公，”她再一次崩潰，聲音顫抖，眼淚洶涌而出：

“如果我死了，他們會受到報應(yīng)嗎？會內(nèi)疚嗎？”

低下人頭攢動，不少人抬頭拿手機拍照，還有人嘴里叫囂著：

“你跳啊！到底跳不跳？！”

“對啊！到底跳不跳！”

我想沖下去把他們一個個都撕碎，但理智告訴我，我要先救老婆。

警察也沖上天臺，示意我安撫老婆，穩(wěn)定她的情緒。

“我會讓他們受到報應(yīng)的，”我伸手向她，努力讓自己聲音不要顫抖，“我會讓他們每一個人，付出代價……”

我離她越來越近了。

“老公，”她忽然抹一把眼淚，對我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眼睛明亮有神，如同我們結(jié)婚那一天。

她說：“我相信你。”

——一躍而下。

手里的衣服就像蝴蝶蹁躚，我用盡全力，也抓不住分毫。

她落下去了。

2

網(wǎng)上很快出現(xiàn)老婆跳樓的視頻。

她坐在天臺的身形那么瘦小，下面一溜評論：

【多大點事就跳樓？】

【現(xiàn)在人真不行，一點點挫折都受不了，不像我們以前。】

【前兩天就是這個人吧，把人家里狗打死了。現(xiàn)在跳樓博取同情！】

【之前的新聞還在呢，看這里——新聞鏈接：狗被打死亡，到底是誰的責(zé)任？】

【呵，一命換一命，活該！】

我看著這些評論，胸中的怒火不斷累積，將我整個靈魂吞噬殆盡。

律師的話還在我耳邊盤旋。老婆跳樓是她自主行為，我沒有可以追究的對象。我的女兒……我只能走法院告對方，不痛不癢，一年半載，贏了也就是對方賠錢了事。

一條人命，多少錢可以買來一條命？多少錢可以買兩條？！

我的家庭已經(jīng)破碎了，失去了摯愛的親人，而仇人蒙著面具，在網(wǎng)絡(luò)上、在現(xiàn)實里逍遙法外。

我翻出前幾天聯(lián)系過私家偵探的電話。

既然我已經(jīng)給過老婆承諾，就要做到：

“前兩天說我給你電話，就可以幫我查到地址？”

我拿起女兒的遺照，出發(fā)去找我的第一個仇人。

3

黑白照片上的寶貝笑得燦爛。

她拍攝這張照片的那天，全家在公園帳篷露營。

邊上是另一家人，老人帶著三年級左右的男孩子，還有一條狗。

當(dāng)我離開買水回來，只見到一群人圍著我們的帳篷，里面是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不少人掏出手機錄像。我心里一突，撥開人群沖進去。

老婆頭發(fā)蓬亂，牢牢護著懷里的女兒，邊上小男孩摟著狗瑟瑟發(fā)抖，嘴里哭哭唧唧，而那個老人叉腰拿著手機，抓著老婆頭發(fā)，對著她臉拍攝，嘴里不斷叫囂著：

“哎喲喂都來看看啊！這么大一個人打狗！還打我們家小孩！欺負人不要臉！”

老婆護著滿臉是血的女兒，只一遍遍地尖叫：

“幫我叫救護車！幫幫忙！”

周圍有人看熱鬧，有人拍視頻，沒有人幫忙叫救護車。

最后是警察送我們到醫(yī)院。醫(yī)生說女兒被狗咬傷臉，屬于三級暴露，需要立刻打狂犬病疫苗。但這家醫(yī)院沒有，只能去其他地方碰運氣。

但老人坐在地上，死死抱著我的腿不放：

“警察同志，快抓住他，我骨裂了！醫(yī)生說我骨裂了！快抓他坐牢！”

她表情狂熱，仿佛骨裂是什么無比興奮的好事。

警察提醒：

“骨裂是輕傷，到底是不是坐牢，要看監(jiān)控和當(dāng)時情況，不是你說了算。”

“我有錄像！”

錄像里，只見我老婆一腳踹開狗，又撥開沖上前打人的小孩，查看女兒傷勢。

“看看看看，”老人揮舞著手機，眼睛發(fā)亮：

“都是她在打人踢狗，臟嘴誣賴人，缺德當(dāng)心老天收！”

“那不是你們家狗先咬人嗎？！”老婆哭喊。

“你胡說，”老人推一把邊上小男孩，“寶寶你來說，誰先動的手。”

“是妹妹，”男孩眼珠子一轉(zhuǎn)，指著我女兒：“是妹妹先打狗，狗才咬她的！”

4

車子停在一所小學(xué)前。

快到放學(xué)時間，校門口人頭攢動。人們看到我戴白紗，抱遺照，紛紛避讓開。

我一眼從人群中看到那個男孩，上前叫他名字：

“單文軒！”

他一下沒認(rèn)出我。

我知道自己失眠、脫發(fā)、胡子拉碴，和當(dāng)天的樣子實在相差太多。

但他認(rèn)出了我的女兒，眼睛瞬間瞪大。

我?guī)撞階叩剿媲啊Ｏ﹃枏謀澈笳丈溥^來，他就站在我的陰影里。

我問他：“你還認(rèn)識我女兒嗎？”

“我、我我不認(rèn)識……！”他眼珠子亂轉(zhuǎn)，神色慌張。

“那你知道她死了嗎？”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人貼的近，唾沫星子噴到他臉上：

“你知道因為你撒謊，她沒來得及打上藥才死的嗎？你害死人了！！”

“你瞎說！”他“哇”一聲哭出來：

“阿婆說了，她打到藥了，是自己死的！跟我們家阿福沒關(guān)系！”

這一生爆哭，引來了校門口的老師和保安。

“怎么了，這里什么情況？”老師看男孩哭的眼淚鼻涕一把，警惕地看我。

“沒什么，”我攤攤手，“我們是鄰居，女兒以前和他玩的最好，常說想和哥哥一起玩，就算現(xiàn)在死了，也想和哥哥玩。”

我特意把“玩”字說的很重。

男孩嚎啕得更厲害了，頭都埋進老師懷里。

老師皺眉：“這位先生，請你不要在學(xué)校門口鬧事，不然我們會報警！”

“好啊，”我往后退，眼睛還看著男孩，“單文軒，妹妹晚上會來找你玩的，你要好好陪她玩哦。”

“哇——！！”單文軒再也受不了，哭得跳腳，眼淚鼻涕都流下來。

這副樣子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