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們看見了嗎？付大柱兩口子一大早著急把火的借了村長家牛車去鎮(zhèn)子上了，那姚杏花眼睛通紅，是不是他家那丫頭片子要不行了？”

“不能吧，付悅不就挨了一場雨，咋就到了這么嚴(yán)重的地步！”

“你還別不信！他們家最近倒霉的很！前幾天，那付大柱去后山砍木頭，本該朝東倒的木頭硬生生拐了個彎砸到了南邊站著的付大柱，要不是我家男人反應(yīng)快拽了他一把，這會兒早就吹起喇叭了！那丫頭片子病得這樣嚴(yán)重，難保不是他家就該掛一次白布。”

三家子村中央的酸梨樹下，一群歇晌兒的婆娘們圍在一起嘮嗑兒，前日挨了一場雨就發(fā)起熱昏睡兩天的付悅正是她們討論的中心。

村里有個半瞎子，常常蹲在街頭算卦先生的攤子旁邊，想學(xué)上幾分，看看能不能憑借這有優(yōu)勢的外形謀上幾分錢財。他這天偷聽得幾句算詞，卻只記得第一句話，念了一路生怕忘了，晌午回村路過酸梨樹，聽了這么一耳朵，搓著手嘿嘿地笑了幾聲：“這生意送上門了！”

“嬸子，申子辰男正女臘，小丫頭戊子年臘月出生，應(yīng)了鐵掃帚之命。”半瞎子頭腦一熱就沖進(jìn)老付家院子里，在付老太的疑惑中故作高深地把念叨了一路的話說出來。

換做別人，這句話怕是要追問幾句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半瞎子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正等著付老太追問呢，屆時再亂謅上幾句，等到付老太奉上錢財求破解之法時，這第一份生意也就成了！

可付老太是誰，十里八村有名的迷信頭子，當(dāng)年因著“克親”的傳言親手扔了沒滿月的女兒，心狠之名怕是深山里的大蟲都有所耳聞！

“鐵掃帚，那不就是掃把星嗎！”付老太臉色幾番變化，一把掀開了西屋的門簾兒，西屋的炕上正躺著發(fā)熱昏睡小兩天的付悅，付家大房的小女兒，付老太的親孫女，出生時同她的小姑姑那個被付老太親手扔掉的女娃娃像極了，因著這個相貌，付老太平日里沒少盯著付悅的臉出神。

“老嫂子，這鐵掃帚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的，其實(shí)對小丫頭本身是無甚事兒的，就是對大柱兄弟以及未來的夫家有些不利。”半瞎子見付老太不搭話茬，不肯見第一樁生意泡湯，便學(xué)著那算命先生多說了幾句。半瞎子心想，這兒子是付老太的心肝兒，這話一說出來，還不妥妥掙錢！

西屋里付老太的臉色更黑了，腦子里浮現(xiàn)出死去的付老爺子，和當(dāng)年被水草纏住腳脖子差點(diǎn)溺死的大兒子，一把抱起付悅就往外沖。

被抱起來的付悅恰好此時有了丁點(diǎn)兒意識，只不過眼皮沉重，一時睜不開，但是腦子已經(jīng)漸漸清醒：“天殺的游樂場老板，大擺錘質(zhì)量這么差！我是不是甩出去的時候撞到腦子了啊，這怎么睜不開眼呢！抱著我飛奔的是我那可愛的消防員嗎！大哥，慢點(diǎn)兒跑啊，要二次傷害了啊！”

“不好啦！付老太又扔小孩兒啦！救命啊啊啊啊啊~”半瞎子模糊的雙眼似乎是看見付老太疾奔留下的殘影，扯著嗓子沖出院子大聲嚎叫，妄圖攔上一攔，奈何他這眼睛實(shí)在是視物有礙，直沖沖一頭扎進(jìn)了門口的垛子里，連付老太的衣角都沒摸到。

半瞎子心下絕望，掙扎出垛子就想跑，生怕付大柱回來給他一嘴巴子，可惜眼神兒不好使兒，左撞一下老梨樹，右碰一下苞米倉，撞得直迷糊。

“你干嘛呢，半瞎子，在我家門口轉(zhuǎn)悠啥？”恰好此時，付大柱姚杏花兩口子帶著鎮(zhèn)上的大夫回來了，付大柱正扶著老大夫往自家院子里沖，沒等沖進(jìn)院子就看著半瞎子在自家院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大柱哥，快去后山，嬸子要扔了你家付悅！”姚杏花聞言臉色唰的一下失了血色，付大柱沖進(jìn)西屋看見炕上的被窩里連個女兒的影兒都沒有，轉(zhuǎn)頭就沖去后山。姚杏花見當(dāng)家的如此模樣，便知半瞎子這次怕是沒造謠，婆母真的要扔了自己女兒，又急又氣，一邊抹眼淚兒一邊拔腿追了上去。

等到姚杏花氣喘吁吁地追上付大柱時，付大柱剛把付悅從付老太手里搶回來，雙目猩紅大聲沖著付老太喊叫，“娘，你扔了一個還不夠嗎？”

“你閉嘴！你想像你爹一樣嗎！半瞎子說她是鐵掃帚命！”付老太狀如瘋癲，胸口猛烈地起伏著。

許是這母子倆的嗓子太過響亮，震得付大柱懷里的小悅兒眼皮子掀了掀，“渴……我渴……”付悅蚊子般的話音兒剛落，付大柱猩紅的雙眼眨了眨，低頭看著懷里瘦小的女兒，小心翼翼地緊了緊臂膀，“悅兒，悅兒，醒了嗎悅兒？”

“渴……”上一秒從游樂場大擺錘上飛出來的付悅無暇顧及為什么是眼前這兩個陌生人而不是消防員抱著自己，也來不及思考什么鐵掃帚，只知道再不喝水怕是真的要見閻王爺，沒摔死難不成要渴死？

姚杏花沒等氣兒喘勻，就聽見付悅微弱的喊渴的聲音，從當(dāng)家的手里接過了小女兒，扯下腰間掛著的今兒晨起為了去鎮(zhèn)上準(zhǔn)備的水袋，拔下蓋子小口小口地喂給女兒喝。

“娘，這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女兒！”姚杏花抱著女兒坐在地下，撂了一句算不上狠話的狠話，她害怕極了，當(dāng)年婆母因為別人兩句傳言就舍得扔了自己剛出生的女兒，難保以后會趁著自己不在家再把自己女兒也扔了！

“我還沒怪你生出個掃把星！你還跟我我倆在這呲牙？哪家兒媳婦敢像你這么對婆母說話的？反了天了你！我告訴你姚氏，這老付家還是我說了算，別說我今兒扔了這丫頭片子，我就是哪日把她賣了，你也只有照做的份兒！”付老太聞言上去就給姚杏花一個嘴巴子，指著姚杏花的額頭說一句戳一下，“老婆子我今兒就要扔了這掃把星，你們倆怎么著？有本事埋了我，讓我去跟你那早早死去的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