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不做兄弟了，做夫妻？”

時不眠指尖輕輕摩挲著桌檐試探著問。

這石破天驚的話，嚇得對面男人手猛的一晃，壇子里的酒全灌進衣領也沒察覺，只愣愣的抬眼，喉嚨不自覺的滑動。

“你…你說真的？”見時不眠一臉認真，男人瞬間紅了臉，“那咱現(xiàn)在就算是相好的了？”

“嗯。”時不眠答應。

微微上挑的烏亮眼睛閃過一絲勢在必得，她伸手勾住男人盔甲內(nèi)的衣領，將人往前一拉，親上了他的唇。

男人眼中閃過愕然，隨即又很快閉上，但沒過幾秒又萬分驚恐的睜開了。

娘的，她在解他的盔甲。

他一把將時不眠推開，“你是不是喝醉了，老子可不是乘人之危的…”

他話說到一半，又被時不眠往前一勾親上了唇。

寒星般的眸子瞬間染上了一層霧氣，龐大的身軀像只提線木偶一樣被時不眠拎著走。

恍惚中，時不眠抵在他胸口的手突然用了點力，將他推到了床上。

男人的心陡然被提起，“不行…”

話說到一半，時不眠的身體突然壓了下來。

男人喉間溢出壓抑的低喘，理智瞬間被淹滅。

……

第二日，晨曦初露。

陽光透過門簾縫隙斜斜切進來，落在男人溝壑深邃的小腹上。

時不眠盯著那截皮膚看了許久，手指無意識的輕點著床板，發(fā)出細微的“篤篤篤”聲。

三年前她被師父誆騙著來偷攝政王的帥印，說什么攝政王一旦再立大功，天下必將大亂。

她只當是幫師父一個忙，便只身入局，誰料沒敵過攝政王，被他抓入軍營做苦力。

軍營內(nèi)每逢打仗，就有數(shù)不清的尸體被送來，平時也不缺各種各樣的殘尸。

有時收斂不及，尸體會腐爛或僵化。

他們的家人來領取尸體時，哭的撕心裂肺，不停的對著時不眠磕頭，請她好好安葬，說他們生前怎樣怎樣苦，死后別再讓他們受苦。

時不眠見了太多的尸體和眼淚，沒法做到袖手旁觀。

這帥印她必須盜。

約摸著時間到了，時不眠起身在床邊點了一炷香。

紫煙裊裊升起，床上的攝政王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了，眼角余光中時不眠正站在一旁冷冷看著自己。

他心中閃過一個極不好的念頭，想說話，卻是連嘴也張不開。

像是為了給他個回答，時不眠竟然把他書桌的暗夾打開了。

“不會的，她不會這么做。”謝穆堯在心底瘋狂吶喊，急的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忙碌的時不眠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只自顧自從暗夾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后里面躺著一個通體黑色的印章，拳頭大小。

她將其揣進衣服里，回頭猝不及防與攝政王對上了目光。

“你醒了？”她對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做壞事被當場抓包，時不眠有些心虛，“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色欲熏心，你早該知道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對你好的人，每一次示好的背后都藏著私欲，標好了價格的。”

傷口就這樣血淋淋被撕開，謝穆堯疼的說不出話，只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溺水瀕臨死亡的人自以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轉頭卻發(fā)現(xiàn)竟是毒蛇。

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落，謝穆堯難堪的咬緊牙關，只求著時不眠快走。

可時不眠卻又一次伸出手，替他擦了眼淚。

他懷著希翼睜開眼睛，果然又看到時不眠滿眼心疼的看著自己。

他是當今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出生的時候宮里已經(jīng)有了十六個皇子，沒人在乎是否多他一個。

七歲的時候，他的皇兄被貴妃陷害，先皇后為了救出已是太子的皇兄，親手將他推進臘月的冰湖里。看著他撲騰不動了，才著人來救自己。

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母后當時的眼神，冷冰冰，沒有半分憐憫，全是冷靜的權衡利弊。

好幾次他爬到浮冰上，都看到母后眼中閃過殺意，表情上更是“怎么還不死”的急切感。

此刻，他近乎哀求的看著時不眠，求她救一救自己。

可時不眠卻是嘲弄的笑了起來，一下將他推進更深的深淵，“怎么還哭了，我真想將你這副樣子畫下來，讓別人看看，十四就能一騎定邊疆的少年攝政王竟對著一個女人露出這樣可憐的表情，還哭了。”

她笑的花枝亂顫，謝穆堯卻是被千刀萬剮了幾百遍，他再次閉上了眼睛，在心中哀求道：“別笑了，別笑了！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就這樣走吧。”

可時不眠偏要再次羞辱他，她笑著親了他的唇，“昨晚的感覺還不錯，有需求還會再找你的。”說完在他臂彎里放了一支價格不菲的珠釵。

謝穆堯屈辱的閉著眼，不肯再睜開。

時不眠還是笑著，“好了，別哭了，回京時記得把這釵賣了，給自己換身官服，不然那些達官顯貴該笑話你了。”

上頭的克扣物資，謝穆堯那身官服被邊疆的黃沙腐蝕的不成樣子。

有一年，蠻子進城掠奪，軍隊來晚了，有人在坍塌的房屋中撿起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產(chǎn)婦被蠻子擄走，小孩連著臍帶被扔在雪地里凍的奄奄一息，謝穆堯脫下官服包裹起孩子。

物資匱乏實在找不出給小孩做襁褓的料子，謝穆堯就從官袍后面裁了一塊，叫人在里面填了柳絮。

到現(xiàn)在他那官服的袍子后擺還缺了一塊，穿著萬分滑稽。

這話落在謝穆堯耳中，嘲弄十足。

他窘迫的耳根都紅了，卻在迷煙的作用下，連聲怒喊都發(fā)不出，只能像裝死的動物一樣，緊閉雙眼。

時不眠最后再看了他一眼，拿著帥印轉身離開。

陣前丟了帥印，她知道自己這一走會對謝穆堯帶來什么后果，可他是皇帝的親弟弟，平庸一些，皇帝才更喜歡。

她在心里暗暗道：謝穆堯，以后當個富貴王爺，長命百歲吧。

聽著腳步聲遠去，謝穆堯最終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又過了半個鐘頭，他緩緩動了下手指，一下將床板捅穿，床板中央密密麻麻全是藥丸。

謝穆堯用手指彈起一顆，藥丸在空中劃出完美弧度穩(wěn)穩(wěn)落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