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在車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許昭坐在黑色轎車的后座，她身上還穿著學校的制服，只是原本熨帖的衣物已經皺巴巴的。

“許小姐，我們到了。”司機輕聲提醒。

許昭抬頭，透過雨幕看見一棟灰白色調的現代別墅。

三天前，她的父親從公司大樓一躍而下，留下巨額債務和一個無人認領的十五歲女兒。

親戚們像避開瘟疫一樣避開她，直到父親生前的朋友周柏霖派人來接她。

管家撐著黑傘等在門口：“許小姐，周先生在書房等您?！?

許昭點點頭，沉默地跟著管家穿過庭院。

書房的門半開著，周柏霖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修長的手指正翻閱著文件。

“周先生，許小姐到了?！惫芗逸p聲通報。

周柏霖轉過身來?！白?。”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聲音低沉而平靜。

“你父親的事，我很遺憾?！敝馨亓氐穆曇衾锫牪怀鎏嗲榫w，“按照法律規定，你需要一個監護人?！?

許昭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一下。她知道接下來會聽到什么——又一個委婉的拒絕。過去三天里，她已經聽過太多次類似的臺詞。

“在你成年之前，可以住在這里。”周柏霖的話讓許昭猛地抬起頭，“你的學業不會中斷，生活費用由我負責?！?

她沒想到這個幾乎陌生的男人會愿意收留她。“為什么？”她終于問出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十年前我創業失敗，是你父親拉了我一把?！彼D了頓，“現在只是還個人情?！?

許昭低下頭，一滴水珠從她的發梢落下，砸在手背上。她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謝謝您，周先生?！彼ψ屄曇舯３制椒€，“我會盡快獨立，不會給您添麻煩?！?

周柏霖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李叔會帶你去房間。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

客房在二樓盡頭，寬敞整潔得像酒店套房。床頭柜上放著一個信封，里面是一疊現金和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張字跡工整的便條：“生活費，密碼是你生日?！?

許昭攥著銀行卡，胸口泛起一陣酸澀。

第二天清晨，許昭被輕輕的敲門聲驚醒。

“許小姐，早餐準備好了。”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餐廳里，周柏霖正在看財經報紙，他今天穿著藏藍色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坐?！彼^也不抬地說。

許昭安靜地坐下，面前已經擺好了煎蛋和吐司。她小口小口地吃著，盡量不發出聲響。

“你的學校已經聯系好了?！敝馨亓胤畔聢蠹?，“還是原來的國際學校，明天司機會送你去?！?

許昭抬起頭：“可是學費...”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敝馨亓卮驍嗨?

許昭抿了抿嘴唇，輕聲道謝。

接下來的日子，周柏霖工作很忙，經常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幾天不見人影。

許昭適應了新學校，成績一直保持在前列。她盡量不打擾周柏霖的生活，小心翼翼地不留下太多痕跡。

一個月后的深夜，許昭被雷聲驚醒。她蜷縮在被子里，突然想起父親去世那晚也是這樣的暴雨。許昭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是我?！敝馨亓氐穆曇粼诤诎抵许懫穑奥牭嚼茁暎瑏砜纯创皯絷P好沒有。”

許昭坐起身，看見周柏霖穿著睡袍站在門口，頭發有些凌亂，看起來比平時少了幾分距離感。

“我沒事，謝謝周先生?！彼p聲說。

周柏霖點點頭，轉身要走。

“周先生！”許昭突然叫住他，聲音比想象中急切，“我...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周柏霖停在門口，背影在閃電中忽明忽暗。

“我爸爸...他跳樓前，有留下什么話嗎？”

“他說，'告訴昭昭，爸爸對不起她'。“周柏霖的聲音罕見地柔和了一些，“他還說，你比他想象中要堅強得多。”

周柏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輕輕帶上了門。

第二天早餐時，許昭的眼睛還腫著，但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周先生，”她主動開口，聲音比往常堅定，“我想申請學校的獎學金，明年開始自己負擔學費?！?

周柏霖放下咖啡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安靜的女孩。

一個月來，她從未提過任何要求，甚至沒有表現出這個年齡女孩常有的任性和情緒化。

“可以?！彼喍痰鼗卮?，“但前提是不影響學業。”

“謝謝您?！痹S昭露出這一個月來的第一個微笑，淺淺的，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