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最后一口飯扒拉進嘴里，食不知味。

桌子上那盤紅燒肉油光锃亮，肥肉部分顫巍巍的，看著就膩得慌。

可劉翠花，也就是我婆婆，還在不停給我小叔子張浩碗里堆。

那架勢，像是怕他下頓飯就得餓肚子似的。

“明明，多吃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婆婆的聲音膩得頭皮發麻，張浩一邊玩手機，一邊哼哼唧唧地應著，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仿佛這一切理所當然。

我老公張偉坐在我對面，頭埋得快碰到碗里。

他那點出息，我早就看透了。

每次家里氣氛不對，他就裝死，這婚結了三年，我也算明白了，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這么個媽寶男。

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響，聲音在這沉悶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七點半，周日晚上，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婆婆，光明正大給小叔子‘輸血’的例會。

“媽，您也吃啊，老給我夾什么。”

張浩終于從手機上挪開視線，說了句場面話。

“媽不餓，媽看著你吃就高興。”

劉翠花笑得臉上褶子都堆起來了，那雙精明的小眼睛就沒離開過她小兒子。

“對了，下午看你朋友圈說最近加班辛苦，媽明天給你燉只老母雞補補。”

我心里冷笑一聲。

朋友圈？

我上周連續加了三天班，晚上十點多才到家，發了個公司夜景的朋友圈，配文‘又是奮斗的一天’。

她老人家點贊了嗎？連個標點符號都沒給我留，合著她的朋友圈，只看得到她寶貝小兒子一個人！

“快吃吧，媽也是一片好心。”

張偉大概是感覺到我臉色不對，用桌底下的腳，輕輕碰了碰我，低聲勸了一句。

我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一片好心？這好心也分人呢。

桌上的糖醋排骨、可樂雞翅、紅燒魚塊，哪樣不是往張浩那邊挪？我這邊就只有一盤孤零零的涼拌黃瓜，還是我自己拌的。

“我吃飽了。”

我放下筷子，碗里還剩小半碗飯，實在吃不下，這壓抑的氣氛比吃蒼蠅還難受。

“怎么吃這么點？”

劉翠花總算舍得把目光分給我一點，但語氣里沒什么溫度，

“是不是覺得媽做的菜不合胃口？”

來了，每次我吃得少點，她都得陰陽怪氣這么一句。

我還沒開口，張偉就搶著說：“沒有沒有，蘭蘭她減肥呢，最近在控制飲食。”

“減什么肥？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樣了，女人還是豐滿點好。”

劉翠花說著，又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進張浩碗里，

“像你嫂子這樣干瘦干瘦的，一點福氣都沒有。”

我簡直要氣笑了。

合著我瘦是沒福氣，她小兒子一百八十斤就是福氣滿滿？懶得跟她爭辯，我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我來吧嫂子。”

張浩假惺惺地說，屁股卻釘在椅子上沒動。

“不用了，你坐著吧。”

我淡淡地說，拿起自己的碗走向廚房。

剛把碗筷放進水槽，就聽到客廳里婆婆壓低聲音叫張浩：“明明，你過來一下，媽給你拿點東西。”

我動作一頓，心里咯噔一下。

有貓膩。

我沒立刻開自來水，而是悄悄走到廚房門口，借著門簾的縫隙往外看。

只見劉翠花警惕地看了一眼廚房方向，然后快步走進自己的臥室，很快又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紅色的信封。

她趁著張偉去陽臺抽煙的功夫，迅速把信封塞進了張浩的口袋里。

“省著點花，別讓你嫂子看見。”

婆婆的聲音不大，但我聽得清清楚楚。

張浩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知道了媽，下周我還您錢，記得會多加點利息啊。”

“你這孩子，跟你媽還說什么利息。”

劉翠花笑罵著拍了他一下，但眼神里滿是寵溺。

一股無名火‘噌’地就從我心底冒了上來。

好啊，真是好啊！上個月婆婆還哭哭啼啼地說自己身體不好，錢不夠花，讓我和張偉每個月多給她一千塊生活費。

當時張偉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還勸他說我們壓力也大，能不能少給點，結果被他一頓數落，說我不孝順，不懂得心疼他媽。

現在看來，人家哪里是缺錢，分明是拿我們的錢去補貼她那個游手好閑的小兒子！上個月張浩剛換了最新款的手機，

我還納悶他一個月三千塊工資的工作，怎么買得起一萬多的手機，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廚房門走了出去。

“媽，您這是給明明什么好東西呢？”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緊握的雙拳暴露了我的情緒。

劉翠花和張浩同時一驚，臉上的表情有些慌亂。

“沒……沒什么。”

劉翠花眼神躲閃，

“就是給明明拿了點家鄉帶來的醬菜。”

“醬菜？”

我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張浩依舊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媽，咱們家的醬菜是裝在紅信封里的？”

張浩慌忙把口袋往里掖了掖，強作鎮定地說：“嫂子你看錯了，就是醬菜瓶子，外面包了個紅紙而已。”

“是嗎？”

我往前走了兩步，逼近他們，

“那拿出來給我看看唄，什么醬菜這么金貴，還得偷偷摸摸地給？”

“陳蘭你什么意思？”

劉翠花見糊弄不過去，干脆撕破臉，提高了音量，

“我給我兒子點東西怎么了？你至于這么斤斤計較嗎？”

正在陽臺抽煙的張偉聽到動靜，趕緊掐了煙跑過來：“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呢？”

“你問問你好媳婦！”

劉翠花把矛頭指向張偉。

“我就給明明拿點東西，她就跟審犯人似的審問我們！她當媳婦的就該大度點，整天盯著我們母子做什么？”

張偉皺著眉頭看向我：“蘭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媽和明明能有什么事瞞著你。”

“誤會？”

我氣極反笑，“張偉，你自己問問你媽，問問你弟弟，上個月剛跟我們要了一千塊生活費，轉頭就給你弟弟買了最新款手機！”

“你血口噴人！”

劉翠花色厲內荏地喊起來，“我哪里有錢給明明買手機？我自己都快沒錢吃飯了，當初要不是我同意，你能進我們張家門？現在翅膀硬了，敢這么跟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