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后第五年,瘋批皇帝還在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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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崩逝
正月初一的上京城,一夜之間,青石板上都落下一層白霜,走在路上的人呼吸之間,都能看見一縷清晰的白煙,料峭寒冬,也擋不住春節(jié)的喜慶熱鬧。
坤寧宮中燒著地龍,原本應該溫暖如春,卻因為殿中的氣氛,太監(jiān)宮女噤若寒蟬如履薄冰。
跪在鳳榻前診脈的太醫(yī)院院使隋止然此刻冷汗涔涔,后背里衣都已經(jīng)快要濕透。
隔著層層的幔帳,隋止然也能嗅到鼻翼間濃郁的血腥氣。
兩日前皇后誕下嫡皇長子后,卻一直昏迷,他已經(jīng)試過了多種辦法,皇后始終沒能醒來。
“去取鳳凰血靈芝來。”隋止然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發(fā)顫。
鳳凰血靈芝是最后一味猛藥,也是最珍貴的一味藥材,若不是施針和別的法子都沒能喚醒皇后的話……
隋止然不敢多想。
煙霞是皇后宮中的大宮女,取血靈芝是她親自前往。
一炷香后,煙霞無功而返。
“東西呢?”守在皇后身邊的羽衣見煙霞兩手空空回來,不由問。
煙霞眼睛紅紅的,身上看起來還有跟人廝打的痕跡,“血靈芝被蓬萊宮的人搶走了,說是宸妃受了驚嚇……”
她一個人不敵蓬萊宮的好幾個宮人,搶也沒能搶回來。
“那娘娘怎么辦!”煙霞的話還沒有說完,羽衣聲音急切問。“不行。”羽衣從床邊站起來,“我要去找她們問個明白!就算是宸妃再,再受寵,但這后宮里也是我們娘娘做主,她怎么能搶走娘娘的救命藥!”
就在這時候,那只原本放在寢被上的一雙纖細而蒼白的手,微微一動,像是想要抬起觸碰羽衣的袖口。
奈何這動作太輕,手指只是稍離了被面那么一瞬,很難讓人覺察。
明令宜其實一直都能聽見身邊的人的說話聲,但她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睜不開一點。
這種時候去蓬萊宮做什么?她想,這不是白白去送死嗎?
太醫(yī)院的人都敢越過她這個坤寧宮的主人,將血靈芝交給蓬萊宮的人手中,這難道還不能證明蓬萊宮那人在宮里的地位嗎?
蓬萊宮的宸妃頗受圣眷,入宮以來,風頭無兩,壓過了她這個正宮皇后。
可惜羽衣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想要的公道和尊卑秩序,在圣寵面前,不堪一擊。
耳邊的爭執(zhí)聲還在繼續(xù),明令宜回想到前日在御花園里遇見宸妃時的情景。
“十五那日娘娘在坤寧宮等久了吧?妾身那晚身子不適,皇上不得不守了妾身一整夜,娘娘不會怪罪臣妾吧?”
每月十五,皇帝都應留宿坤寧宮。
但這一月,李昀失約了。
可真要算起來失約,又何止這一樁呢?
宸妃嘴上說著好似抱歉的話,但眼底滿是幸災樂禍。
明令宜挺著七八月大的肚子,舌根發(fā)苦。
分明快到除夕夜了,但她感受不到一丁點歡喜。
她犯了喘疾,九死一生才誕下麟兒,眼巴巴望著門口的方向,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卻始終沒能等來自己想見的那抹身影。
淚濕了枕頭。
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明令宜感受到了久違的解脫。
她不是早就知道當年在邊關對她說“白首不相離”的小將軍已經(jīng)不在了,如今剩下的只有殺伐果決冷漠的帝王嗎?
往事不可追,卻令人沉湎。
明令宜剛定親時,李昀還不是皇子,隨其父駐守邊關。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在知道自己有了這么一位未婚夫時,明令宜其實很怕。
李昀雖然是她父親的學生,但常年在軍營,她在城中,哪怕全家被前朝昏君貶來這西北的苦寒之地,她也是閨中的嬌小姐。
從前見到的都是清雅文人墨客,談吐風雅,廣袖飄飄,而那一身冷硬鎧甲的武將,就像是開了刃的長劍,鐵血又冷酷。
但后來,明令宜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李昀時,后者手中拎著裝著藍色眼睛的貍奴。
他像是知道她怕他似的,在她面前始終溫和守禮,跟從前她見過的上京城的公子哥沒什么區(qū)別,非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話,那就是李昀長得格外英俊。
再后來,她不再那么畏懼李昀時,他帶著她出城,教她騎馬,教她吹笛,帶著她去感受“萬里西風瀚海沙”,看“長河落日圓”。
從小被拘在閨中長大的清流之家的小姐,第一次被浩瀚壯闊的大漠吸引,也第一次知道了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
當前朝昏君自毀長城,李氏入主皇城后,她也終于從西北的偏遠之地,回到了繁華的上京城。
大燕王朝的開國皇帝便是她公爹,公爹戎馬一身,幾十年駐守在邊境,登基沒一年時間,舊傷復發(fā)駕崩,新帝繼位,改年號為靖安。
她成了大燕朝最尊貴的女子。
當她查出來有身孕時,朝臣們卻是上書提議新帝廣納后宮,開枝散葉,充盈皇室子嗣。
隨后,便有了宸妃進宮。
在她第一次犯喘疾卻不見李昀出現(xiàn)在坤寧宮時,在她第一次晚上等不到那熟悉的身影時,當她第一次在宮宴上不再是唯一一個陪在李昀身邊的人時,明令宜知道,當年那個說好了一輩子只跟她一起在沙丘上看明月的少年將軍不見了。
皇宮很大,似比大漠還要遼闊,她想見的人,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她想守住當初李昀的承諾,卻沒能守住。想要守住那只藍色眼睛的貍奴,貍奴卻也在一個清晨,身體僵硬地出現(xiàn)在花叢里。
她想守護的,最后都成了一場空。
好累。
她這一生是如此失敗。
明明是白晝,但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是烏云密布。
大片的雪花落下,不見天光。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新婚洞房花燭夜的誓言還猶言在耳。
而如今……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一絲若有似無的幽嘆從明令宜唇邊溢出,像是吐出了最后一口生氣。
若有下輩子,她再也不要進這深宮,也再也不要嫁給當年豐神俊朗的小將軍了。
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靖安二年正月初一,慧明皇后崩逝。
“駕——”
在上京城城外,一隊黑甲衛(wèi)疾馳而來,急促的馬蹄聲讓城樓上的守城軍陡然一驚。
“樓下何人……”
這話還沒問完,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箭矢破空聲,箭矢死死地釘入了他身后城樓城墻之中,箭羽還在輕顫,而被懸掛在箭矢上的那塊明黃的令牌,讓人瞳孔一縮。
“開城門!”樓下為首的穿著黑色鎧甲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他絲毫沒有要拉住韁繩做減速的準備。
守城軍的將士們早在看在城墻上的那塊令牌時,就已經(jīng)跪了一地,樓下的守城軍慌忙打開城門。
城門還沒完全被打開,只見那道黑色的身影宛若一道閃電,從開得僅供一人同行的城門處一閃而過,瞬間消失在在朱雀大街空曠的街道上,被夜色淹沒。
靖安二年的正月,注定不會太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