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最近有點飄。

不是因為她爹蘇大煉丹師又煉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新丹藥。

而是因為她暗戀了整整十年的白月光——李懷玉李公子，終于要屬于她了。

“小姐！小姐！大喜事！”

丫鬟翠兒一陣風似的沖進來，滿臉喜氣。

蘇小小正對著小銅鏡，練習著偶遇李公子時，最矜持又不失嬌俏的笑容。

聞言，她慢悠悠地放下鏡子，故作淡定地抿了口茶。

“何事這般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內心早已土撥鼠尖叫：快說！是不是李公子的事！是不是！

翠兒喘著氣，將一張燙金的帖子遞了上來。

“宮里來的！賜婚！指給您的！和李懷玉公子！”

蘇小小的心臟“砰”地一下，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尖還沒碰到那帖子，腦子里已經演完了她和李公子從拜堂成親到兒孫滿堂的一百零八集連續劇。

連他們第一個孩子叫“李念蘇”還是“李慕小”都想好了。

她強壓著上揚的嘴角，清了清嗓子。

“哎呀，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個女兒家，怎好……”

嘴上推脫得萬分為難，心里卻樂開了花，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

李懷玉。

那可是方圓百里，不，是整個九州大陸少女們的夢。

貌比潘安，才高八斗，走在路上連風都是溫柔的。

而她蘇小小，將成為這位人間絕色的合法娘子！

哈哈哈！潑天的富貴，終于輪到她了！

她捧著那賜婚的帖子，傻笑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臉都快笑僵了。

入夜，興奮得睡不著，她穿著新裁的云錦長裙，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踱步，幻想著明日如何“不經意”地路過李府，讓他看看自己未來娘子的絕代風華。

月光正好，灑在父親的書房窗紙上。

她腳步一頓，隱約聽見了父親和管家的對話。

“老爺，此事……真的要這么做嗎？”

是管家福伯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

“哼，不然呢？”父親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那李家勢大，咱們得罪不起。賜婚圣旨下來，總得給個交代。”

蘇小小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交代？

難道這樁婚事還有什么內情？

她屏住呼吸，悄悄湊到窗邊，將耳朵貼了上去。

“可……可讓小姐嫁給隔壁村的肖瘸子，這不是貍貓換太子嗎？以小姐的脾氣，怕是會鬧翻天！”

“肖瘸-子？”

這三個字像一道晴天霹靂，直劈在蘇小小的天靈蓋上。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個臉上長滿麻子，走路一瘸一拐，笑起來能嚇哭三歲小孩的？

據說四十歲還沒娶上媳婦，就因為長得太挑戰人類審美極限的那位？

“糊涂！”父親低斥一聲，“什么肖瘸子！要叫肖員外！他雖長得不盡人意，但手上有咱們急需的千年火蟾！只要拿到火蟾，我的‘逆天丹’就能煉成！到時候，這天下誰還敢小瞧我蘇家！”

“可是小姐那邊……”

“一個女兒家，懂什么！讓她嫁誰就嫁誰！你去找媒婆，把事情辦妥了，就說李公子臨時有變，圣上重新指婚了！對外就這么說！”

窗外的蘇小小，如墜冰窟。

什么白月光，什么李公子，什么天賜良緣。

此時的她，不過是父親用來交換一味藥材的工具。

一個可以隨意犧牲，嫁給一個丑八怪的籌碼。

她踉蹌著退后幾步，撞倒了回廊下的花盆。

“誰在外面！”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蘇小小一片空白，拔腿就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房間的，她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翠兒見她面色慘白，嚇了一跳。

“小姐，您這是？”

蘇小小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掐進了肉里。

嫁給肖瘸子？

她寧可死！

不，活下去！

她要跑！

逃離這個家，逃離拿她當貨物的父親！

可是，出門需要盤纏。

那點月錢，她買幾盒胭脂水粉就見底了，根本不夠跑路。

銀子……

銀子……

一個念頭，閃電一樣劃過她腦海。

父親的煉丹房！

那有他視若珍寶，吹噓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各種丹藥！

每顆都價值連城，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主意已定，她便不再猶豫。

“翠兒，聽我說！”

子時。

蘇小小換上一身夜行衣，貓著腰，潛入了守衛森嚴的煉丹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又古怪的藥香，四周的丹爐里還冒著幽幽的火光，將墻壁上的人影照得鬼魅。

她心狂跳著，憑借記憶，摸索到父親平日存放珍稀丹藥的密室。

推開沉重的石門，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密室中央石臺上，一個紫金色的錦盒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她沖過去，打開錦盒。

一顆龍眼大小，通體赤紅，散發著奇異光芒的丹藥，正安然地躺在其中。

丹藥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此而扭曲。

這——就是自由！就是未來！

她激動地伸手去拿。

指尖剛觸碰到那溫熱的丹藥。

“孽女！你在做什么！”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蘇小小嚇得魂飛魄散，回頭一看，父親正怒發沖冠地站在門口，雙目赤紅。

完蛋了！

情急之下，她顧不上那么多，抓起丹藥就往嘴里塞。

先藏起來再說！

“你敢！”

蘇大煉丹師見狀，更是氣得暴跳如雷，箭步沖上來，大手抓向她。

“給我吐出來！”

“爹爹！”

父親見搶奪不成，怒火攻心之下，揚起蒲扇般的大手，照著她的后背就是一記重拍！

他本意是想讓她把丹藥咳出來。

可這一巴掌，力道用得實在太猛。

蘇小小只覺得后背一震，喉嚨一松。

“咕咚。”

一聲清脆的吞咽聲，在寂靜的密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那顆價值連城的丹藥，就這么……滑進了她的肚子里。

空氣，瞬間凝固了。

蘇小小懵了。

蘇大煉丹師也懵了。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時間仿佛靜止。

半晌，蘇小小砸吧砸吧嘴。

“呃……爹，你這丹藥……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有點像糖葫蘆。”

她甚至還打了個嗝。

蘇大煉丹師的臉，從紅到紫，又從紫到白，最后變得一片死灰。

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丹藥盒，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

他“你”了半天，最后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爹！”

蘇小小嚇了一跳，也忘了自己闖下大禍，急急去扶。

此時突然，感覺腹中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暖意，仿佛吞下個小太陽。

那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

“奇怪……”

她正疑惑著。

忽然，整個煉丹房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墻壁上裂開一道道巨大的縫隙，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屋外傳來！

轟隆——！

仿佛天崩地裂！

蘇小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立當場。

她不知道，就在她吞下丹藥的那一刻。

遠在萬里之外的東海龍宮深處，一口沉寂了千年的古鐘，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長鳴。

鐘聲凄厲，傳遍四海八荒。

沉睡的巨龍睜開金色的眼眸。

人間，末日倒計時，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