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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shū)友吧第1章 時(shí)(shí)移事易
我叫沈蠻,是沈暄和的沈,一身蠻力的蠻。半月前南昭的大皇子被我斬殺于陣上,北國(guó)(guó)與南昭歷時(shí)(shí)三年之久的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終于告一段落。我?guī)е宦吠A城趕回,因?yàn)槌穌髑埃遺c暄和約定,若我平了這場(chǎng)(chǎng)戰(zhàn)(zhàn)事凱旋回城,他便會(huì)(huì)向我提親,從此正大光明的跟在他身旁。
臨近太和城,一路的奔波讓回城的部隊(duì)(duì)甚顯疲憊,終于,顧承影猶猶豫豫的向我提議:“將軍,讓?xiě)?zhàn)士們整頓整頓再回城罷,明日也精神些。”
我想了想,又看了看這一身殘破不堪的戰(zhàn)(zhàn)甲,試探問(wèn)(wèn)道:“承影啊…我是不是也該換一身行頭?”
顧承影重重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腆著笑臉應(yīng)(yīng)到,“將軍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guò)(guò)了!”,說(shuō)(shuō)完伸手接我下馬,“我早已經(jīng)(jīng)讓人送信回了太華,明日早晨太陽(yáng)(yáng)升起的時(shí)(shí)候,他一定會(huì)(huì)在城口等你。”
顧承影月色中笑開(kāi)(kāi)了的模樣,微微平復(fù)(fù)了我心中的涌動(dòng)(dòng),這三年陪在我身旁,與我喝酒養(yǎng)(yǎng)傷,上陣殺敵的,都是眼前這位半吊子的副將——顧承影。我解下酒壺豪飲了一口,又將酒壺遞給承影,邊疆的風(fēng)(fēng)霜讓我養(yǎng)(yǎng)成了喝烈酒的習(xí)(xí)慣,吞了一口又想著我以后是要做少師夫人的人,又干脆吐了些出來(lái)(lái),正好吐在顧承影腳邊,他吃驚的瞪了瞪我,又一腳踩在我腳背上,疼得我接連起跳,戰(zhàn)(zhàn)士們一眾笑哄哄。
總掩蓋不了心里的雀躍,我跳到一塊大石頭上:“戰(zhàn)(zhàn)士們,本將軍的座右銘是什么!”
“嫁給沈大人!”
“哪個(gè)(gè)沈大人!”
“少師沈暄和!”
“哈哈哈…”,我笑得四仰八叉,顧承影在下面張著手臂,深怕我一個(gè)(gè)不小心掉了下來(lái)(lái),無(wú)(wú)奈又生氣的模樣,像極了以前學(xué)(xué)堂里的小蕭湛,我離開(kāi)(kāi)的時(shí)(shí)候他已經(jīng)(jīng)是右丞,聽(tīng)(tīng)說(shuō)(shuō)這兩年更是要風(fēng)(fēng)得風(fēng)(fēng),要雨得雨,好不風(fēng)(fēng)光。
“將軍可不要高興得太早,這男人三年不與女人親近,是會(huì)(huì)偷嘴兒的,將軍回去可得好好查查沈大人的底兒…”
我眼瞅著顧承影的眼角抽了抽,眾多將士紛紛望了眼那多嘴又苦命的小將,不多時(shí)(shí),他便被我擰脫臼了半只胳膊。寂靜夜空里,一陣哀嚎過(guò)(guò)去,大家都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圓圓的月亮掛在高高的夜空,只有顧承影還與我大眼瞪著小眼,我睡不著是因?yàn)槊魅站鴕?jiàn)到暄和,他睡不著,是因?yàn)槲揖o擰著他的皮肉不讓他睡著。
就是無(wú)(wú)聊看看月亮,我也不想獨(dú)(dú)自一人。
我是吃百家米長(zhǎng)(zhǎng)大的,用暄和的話來(lái)(lái)說(shuō)(shuō),就是憑著天生一股蠻勁兒吃飯。原本我不住在太華,而是太華旁的一個(gè)(gè)偏僻小鎮(zhèn)(zhèn),沒(méi)(méi)有招搖的身份,生于普通人家,母親因生我難產(chǎn)(chǎn),爹爹死于早疾,雖說(shuō)(shuō)命途坎坷了些,但在人丁稀薄的古月鎮(zhèn)(zhèn),鄉(xiāng)(xiāng)里鄰里也沒(méi)(méi)讓我餓一口飯,王大娘說(shuō)(shuō)給我飯吃是因?yàn)槲業(yè)貽p時(shí)(shí)是一個(gè)(gè)帥小伙子,而李大叔說(shuō)(shuō)是因?yàn)槲夷鐫擎?zhèn)上的小花…所以暄和的話并不全對(duì)(duì),我還是靠爹娘顏值吃飯的。
我推了推打盹兒的顧承影,“你知道嗎,我當(dāng)(dāng)初好吃好喝的都有,本不想跟他走的,就是…”
“就是因?yàn)樗麥嘏臍賡|(zhì),讓你感受到家的溫暖。”,顧承影微瞇著眼,接下我即將要說(shuō)(shuō)的話,“這些話,我聽(tīng)(tīng)你念了整整三年,比殺人還順手…”
我尷尬的笑了笑,又甩了他一記蠻掌,我不會(huì)(huì)功夫,顧承影常說(shuō)(shuō),我之所以能屢戰(zhàn)(zhàn)屢勝,靠的就是一股腦的勇氣,和沒(méi)(méi)由來(lái)(lái)的蠻力。
我一介女流能上陣殺敵為官為將,就是因?yàn)槿昵霸詬嚀蒙希遺e起千斤頂,揮動(dòng)(dòng)長(zhǎng)(zhǎng)矛刀。
此后揚(yáng)(yáng)名天下。現(xiàn)(xiàn)在一戰(zhàn)(zhàn)成名。
“這回沈家老太太不會(huì)(huì)再說(shuō)(shuō)我配不上他孫子了罷。”,我喃喃眨了眨眼睛,承影不知意間替我蓋上薄被,終于要回來(lái)(lái)了,太華。
…………
清晨來(lái)(lái)的第一縷晨曦將我叫醒,我?guī)綴跏怯蔑w的速度去河邊洗涑,又換了一身紅色戰(zhàn)(zhàn)甲,搭著磅礴的斗篷,一路帶風(fēng)(fēng)的回了營(yíng)(yíng)地。等我到時(shí)(shí),承影已經(jīng)(jīng)貼心的喊醒了所有的戰(zhàn)(zhàn)士,稍微收拾便向著城門(mén)進(jìn)(jìn)軍。
我懷著憧憬的心情,卻不知以前爹說(shuō)(shuō)得好,壞事不能隨意說(shuō)(shuō),因?yàn)槔咸鞝斅?tīng)著,總是說(shuō)(shuō)什么來(lái)(lái)什么。我想,那個(gè)(gè)被我擰脫臼的小將,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把舌頭割下來(lái)(lái)。
彼時(shí)(shí)我騎在馬上停在城頭,朝上的大臣來(lái)(lái)了有幾位,其中最溫暖最熟悉的,便是站在人群中央的暄和,他一如往日穿著白衣,梳著金冠,周身溫暖的站在道旁,可惜身旁,還緊貼著一個(gè)(gè)扎眼的美婦,看身形已然是身懷六甲。
當(dāng)(dāng)今皇帝的小公主——北舒窈。
我只敢下馬不敢亂動(dòng)(dòng),顧承影小心翼翼的喚了喚我,而我只想聽(tīng)(tīng)他說(shuō)(shuō),再聽(tīng)(tīng)不見(jiàn)(jiàn)其他聲音。
沈暄和與我對(duì)(duì)視良久,終于在眨眼間,朝我彎腰作揖:“少師沈暄和,奉皇上之命,前來(lái)(lái)迎接將軍凱旋歸來(lái)(lái)。”
指尖不知名的跳躍無(wú)(wú)法控制,“暄和,你來(lái)(lái)接我了…”
他頓了頓,垂下眼角,“是。”
“舒窈為什么會(huì)(huì)在這里!”,我疾聲一呵,身后將士的刀落了兩把。舒窈笑了笑,拉過(guò)(guò)暄和的手,“沈蠻,本宮現(xiàn)(xiàn)在是暄和的妻子,自然該與他一道迎將軍回城,將軍在外保家衛(wèi)(wèi)國(guó)(guó),當(dāng)(dāng)真辛苦了。”
壓抑許久的枯木被一把點(diǎn)(diǎn)燃,我揮刀砍在舒窈腳邊,她驚慌失措間撲進(jìn)(jìn)了暄和懷里,“我在外替你們北家出生入死,你北舒窈卻在暗地里搶我男人,我不辛苦,你才是辛苦!”
“蠻兒!休得胡說(shuō)(shuō)!”,暄和大聲和住,將她護(hù)(hù)在身后,眉頭皺在一處微微道來(lái)(lái):“不要以為你立了戰(zhàn)(zhàn)功,就不將尊卑放在眼里,今日就算你久居在外忘了太華規(guī)(guī)矩,明日后再這般說(shuō)(shuō),就該治罪!”
這得是多大的笑話啊。
我壓下全身的脾氣,力圖柔聲說(shuō)(shuō)話,“暄和,三年前我從這里走時(shí)(shí),你說(shuō)(shuō)的什么。”
蠻兒,我在這里等你。
等你回來(lái)(lái)嫁給我。
周?chē)陌儺詹桓已哉Z(yǔ)(yǔ),身旁更是靜得能聽(tīng)(tīng)清呼吸。我看見(jiàn)(jiàn)沈暄和微微動(dòng)(dòng)了動(dòng)(dòng)唇,吐出寒冷的話語(yǔ)(yǔ),“將軍走時(shí)(shí)我只說(shuō)(shuō),山高水遠(yuǎn)(yuǎn),一路保重。”
這一路保重,成了壓斷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失去理智,揮舞著長(zhǎng)(zhǎng)刀,瞬間城口亂作一團(tuán)(tuán),百姓四下奔走逃竄,“沈暄和,你騙我!你騙我!”
爹曾告誡我,這一身蠻力不可亂使,不若因失去理智傷了無(wú)(wú)辜就是天大的罪過(guò)(guò),所以這些年來(lái)(lái)每每我一到生氣關(guān)(guān)頭,就會(huì)(huì)默念清心咒,可我現(xiàn)(xiàn)在滿腦子都是他說(shuō)(shuō)一路保重的情景,我不知道刀砍在何處,亦不知傷了多少人。
微微有些知覺(jué)(jué),便是在顧承影緊環(huán)(huán)著我手臂,卻被我失手割破肩膀。鮮紅的血涌入我的眼球,舒窈大喊著怪物,而暄和緊護(hù)(hù)著她一邊后退,一邊說(shuō)(shuō),“蠻兒,你停下來(lái)(lái),蠻兒停下來(lái)(lái)…”
停不下來(lái)(lái)了,我這樣想,眼淚簌簌隨風(fēng)(fēng),邊關(guān)(guān)三年是生是死,我都未曾像現(xiàn)(xiàn)在一樣絕望,這二十年來(lái)(lái)我頭一回覺(jué)(jué)得活著沒(méi)(méi)什么意思。
不過(guò)(guò),我終于還是停了下來(lái)(lái),取下手中刺繡的衿帶,露出掌心那條丑陋的刀疤,“暄和,此后我們一刀兩斷,互不相欠。”
人人都稱道我天生神力不可戰(zhàn)(zhàn)勝,而他們卻不知道,每每我用力過(guò)(guò)度就容易陷入沉睡,令儀說(shuō)(shuō)這是病。
而我總是與暄和開(kāi)(kāi)玩笑,“不怕,你親親我就會(huì)(huì)醒了…”
我以前問(wèn)(wèn)過(guò)(guò)爹,娘死的時(shí)(shí)候他是什么感覺(jué)(jué),爹說(shuō)(shuō)地崩天塌,心如死灰。
而現(xiàn)(xiàn)在,我只覺(jué)(jué)天旋地轉(zhuǎn)(zhuǎn),搖搖欲墜。
“沈蠻,你還不能死,令儀還在等著你。”
朦朧中我睜了睜眼,仿佛被注入一汪清泉,是蕭湛。
…………
顧承影正吹著碗里的湯藥,我盯著頭頂?shù)陌倩◣ぞ鎂貌荒芑厴瘢鋇筋櫝杏皝?lái)到床跟前,我才用盡所有的幾日撐著起身,這一回來(lái)(lái)得甚是洶涌,像一夜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連起身都是件困難的事。
“這回你比以往睡的時(shí)(shí)間要長(zhǎng)(zhǎng)些。”,顧承影眉宇間有些擔(dān)(dān)心,在邊關(guān)(guān)時(shí)(shí),一場(chǎng)(chǎng)戰(zhàn)(zhàn)后,小則兩三個(gè)(gè)時(shí)(shí)辰,大才半日。
我敷衍著:“已經(jīng)(jīng)醒過(guò)(guò)一回了,又睡過(guò)(guò)去的。”
顧承影一勺一勺將湯藥送到我嘴邊,語(yǔ)(yǔ)氣中有些不忍,也是試探,“將軍,你沒(méi)(méi)事罷…”
他臂膀上還裹著白紗,正是昨日城口被我添的新傷。“怎么會(huì)(huì)沒(méi)(méi)事。”,我長(zhǎng)(zhǎng)嘆了一口氣,“太華城的人有誰(shuí)(shuí)不知道我對(duì)(duì)他沈暄和的情意,昨日這么一鬧,我一定會(huì)(huì)是整個(gè)(gè)太華的笑話,沒(méi)(méi)臉出門(mén)了…丟人丟回古月鎮(zhèn)(zhèn)了…嗚嗚…”,說(shuō)(shuō)罷捂住被子,眼角溢出的水珠鉆進(jìn)(jìn)了被褥了,再出來(lái)(lái)時(shí)(shí)什么也看不見(jiàn)(jiàn)。
顧承影松了口氣,“無(wú)(wú)事,臉面咱以后還可以再掙。”
想起昨日暈倒前,迷迷糊糊仿佛看見(jiàn)(jiàn)了蕭湛,“唔對(duì)(duì)了,昨日我的丑事是不是也被蕭湛看見(jiàn)(jiàn)了…”,以前在學(xué)(xué)堂都是我笑話他,這回冤冤相報(bào)(bào)怎么得了。
“是,蕭丞相剛好路過(guò)(guò)城口,就將你抱回了將軍府,這些湯藥也是他送過(guò)(guò)來(lái)(lái)了。”
“咳咳…”,差點(diǎn)(diǎn)被這一口湯嗆過(guò)(guò)去,顧承影拍了拍我的后背,“今早宮里來(lái)(lái)人了,說(shuō)(shuō)讓你三日后進(jìn)(jìn)宮封賞。”,顧承影指著床邊整整齊齊的一套女子官服,“這也是宮里送來(lái)(lái)的,你可會(huì)(huì)去?”
“怎么不去。若不去就是抗旨不遵,到時(shí)(shí)北皇帝就會(huì)(huì)給我安一個(gè)(gè)居功自傲的罪名,除了自身難保,你和戰(zhàn)(zhàn)士們以及令儀,都會(huì)(huì)受到牽連。”,我垂下頭,“我不但要進(jìn)(jìn)宮接受他的封賞,還要恭恭敬敬,卑微的進(jìn)(jìn)宮認(rèn)(rèn)錯(cuò)(cuò)。”
“昨日蕭丞相也與我交代過(guò)(guò),讓你務(wù)(wù)必進(jìn)(jìn)宮負(fù)(fù)荊請(qǐng)(qǐng)罪,畢竟昨日在城口的事非小事。但好在你現(xiàn)(xiàn)在正是功勞最大的時(shí)(shí)候,稍微認(rèn)(rèn)錯(cuò)(cuò),皇帝還不敢過(guò)(guò)多降罪于你。”,這北國(guó)(guó)的皇帝是出了名的生性多疑,蕭湛這兩年將時(shí)(shí)世看得越發(fā)(fā)清楚,再不是小時(shí)(shí)候那般心直口快了。
令儀,舒窈和暄和,以及蕭湛,他們是一個(gè)(gè)學(xué)(xué)堂里出來(lái)(lái)的同窗。而我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是跟在暄和旁的小書(shū)童,這個(gè)(gè)學(xué)(xué)堂并非一般的學(xué)(xué)府,是只有官家皇家的娃娃才能入學(xué)(xué)的,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的老師正是暄和的爺爺太師大人,同時(shí)(shí)也是當(dāng)(dāng)今皇帝的老師。他學(xué)(xué)識(shí)(shí)淵博,所以手下出了許多人才,當(dāng)(dāng)時(shí)(shí)他最喜歡的便是自家的孫子和蕭史官家的娃娃蕭湛。
只不過(guò)(guò)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的蕭湛如同他名字一樣,見(jiàn)(jiàn)一樣說(shuō)(shuō)一樣,像見(jiàn)(jiàn)底的清溪,沒(méi)(méi)有遮掩。而暄和,總是恭恭敬敬溫爾文雅,能挑好話便說(shuō)(shuō)好話,實(shí)(shí)在挑不出好話便編兩句好話。要知道對(duì)(duì)于當(dāng)(dāng)今皇帝這樣的人,暄和要吃香許多,所以太師大人常說(shuō)(shuō):蕭湛雖要聰明些,但為官還是暄和勝一籌。
哪知道現(xiàn)(xiàn)在,蕭湛成了正一品的右丞,而暄和卻是正二品的少師。兩人見(jiàn)(jiàn)面要彎腰的是暄和。
舒窈在學(xué)(xué)堂時(shí)(shí)就喜歡暄和,也常因暄和而欺負(fù)(fù)于我。又因?yàn)槭捳砍Ec暄和爭(zhēng)(zhēng)第一的位置而欺負(fù)(fù)小蕭湛。如此一來(lái)(lái),我理所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shù)吶c蕭湛成了一根草上的蚱蜢,有了共同的敵人,我便時(shí)(shí)刻秉持著保護(hù)(hù)蕭湛的信條,一來(lái)(lái)二去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覺(jué)(jué)得我們是朋友。
不過(guò)(guò)自暄和十六歲及冠完成學(xué)(xué)業(yè)(yè),我便與他沒(méi)(méi)了交集,算算也是整五年沒(méi)(méi)有聯(lián)(lián)系。昨日他能伸手拉我一把,也不枉我因?yàn)樗砸淮蛭宓耐扒榘。?
我淡笑到,摩梭著掌心的傷疤。
…………
第三日一早,我便換上了從宮里送來(lái)(lái)的官服,說(shuō)(shuō)是官服,其實(shí)(shí)就是一套玄黑繡了白鶴的裙襦,將頭發(fā)(fā)束起扣上白玉簪,銅鏡里便勾勒出清秀女子的模樣。
顧承影敲了敲門(mén),約我去前廳吃早茶。我整了整衣襟,“昨個(gè)(gè)兒專(zhuān)門(mén)餓了一宿,今早若是吃了那不是白挨餓了么。”
“將軍…你這是…”
“若是我精神抖擻的去上朝,如何能體現(xiàn)(xiàn)我沉痛的反思心。”
“將軍。”,顧承影將我喊住,“你今日上朝,必定會(huì)(huì)與沈暄和見(jiàn)(jiàn)面,你可想好了…”
腳步停了下來(lái)(lái),左手上新裹了白色的衿帶,“放心罷。你知道我向來(lái)(lái)是個(gè)(gè)容易屈服于現(xiàn)(xiàn)實(shí)(shí)的人,前幾日一時(shí)(shí)沖動(dòng)(dòng)只是因?yàn)檫@三年來(lái)(lái)的相思苦成了泡影,如今緩緩,便覺(jué)(jué)得沒(méi)(méi)那么難以忍受了。”
“將軍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guò)(guò)了。”,顧承影碎碎道,我沒(méi)(méi)太聽(tīng)(tīng)進(jìn)(jìn)去。
太華的風(fēng)(fēng)不若邊關(guān)(guān)那般割人,吹在身上暖洋洋的,此時(shí)(shí)正值人間四月,將軍府前的桃花枝上還點(diǎn)(diǎn)著水珠,以前這個(gè)(gè),沈暄和會(huì)(huì)抽空帶我出去踏青。
正是我走神之際,大府門(mén)前停了輛馬車(chē),駕車(chē)的小廝沖我招手:“沈?qū)④姡氡厥莿側(cè)(cè)胱⌒賂R廄小廝尚不齊全,若將軍不嫌棄,今日就與我家大人一道上朝罷。”
我張望著,不知他說(shuō)(shuō)的大人是哪家的大人,誰(shuí)(shuí)知那小廝動(dòng)(dòng)手能力遠(yuǎn)(yuǎn)超動(dòng)(dòng)嘴能力,說(shuō)(shuō)著便放下板凳規(guī)(guī)矩站在一旁,一臉笑意盈盈。
如此熱情我也不好回絕,于是便道了聲謝,還未掀開(kāi)(kāi)簾子便聽(tīng)(tīng)見(jiàn)(jiàn)小廝慢悠悠的說(shuō)(shuō)道:“不過(guò)(guò)我家蕭大人有看晨書(shū)的習(xí)(xí)慣,還望將軍擔(dān)(dān)待些。”
這一句蕭大人嚇得我靈臺(tái)(tái)一清,這簾子里坐著的是蕭湛啊!進(jìn)(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在門(mén)口半蹲著尷尬了許久,直到蕭湛低磁的嗓音傳來(lái)(lái):“將軍遲遲不進(jìn)(jìn)來(lái)(lái),是想讓皇上在朝上等我們?”
俗話說(shuō)(shuō)得好,死豬不怕開(kāi)(kāi)水燙,經(jīng)(jīng)過(guò)(guò)前幾日城口的事情,我已經(jīng)(jīng)算是頭死豬了。至于蕭湛,我大概只是顧及小時(shí)(shí)候的臉面,不甘心風(fēng)(fēng)水輪流轉(zhuǎn)(zhuǎn)!
“來(lái)(lái)了來(lái)(lái)了…”,我應(yīng)(yīng)和著。
我進(jìn)(jìn)去時(shí)(shí),蕭湛竊了我一眼,幾年不見(jiàn)(jiàn),他生得越發(fā)(fā)好看了,高高的鼻梁低低的眉眼,白皙的皮膚上鑲了雙清澈的眸子,一身朝服配著金冠,我想豐神俊朗大概就是說(shuō)(shuō)的他罷。思至此又嘆了口氣,天不公,美好的東西總是分不均勻。
馬車(chē)嘀嗒,內(nèi)(nèi)里有些沉悶,我將簾子掀開(kāi)(kāi)一道縫,順帶望望窗外的景。離開(kāi)(kāi)太華已是三年之久,再回來(lái)(lái)時(shí)(shí)仍是這般熱鬧,仿佛絲毫未受邊關(guān)(guān)戰(zhàn)(zhàn)事的影響。
“聽(tīng)(tīng)聞皇上要封將軍為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大將軍,本相先在這兒恭喜沈?qū)④娏恕!保捳康腦捓鋝惑@不喜,絲毫不起波瀾,我全然聽(tīng)(tīng)不出有恭喜之意。不過(guò)(guò)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大將軍是從一品的大將,怎會(huì)(huì)輕易封給我這個(gè)(gè)首立戰(zhàn)(zhàn)功的人,更何況我還是個(gè)(gè)女子身。
“蕭丞相說(shuō)(shuō)笑了,下官只是稍稍為國(guó)(guó)分憂,怎敢居大將軍之位。只求皇上能允臣功過(guò)(guò)相抵,圖個(gè)(gè)自由吉利。”
“是么。那為何二品的少師大人會(huì)(huì)親迎將軍凱旋…”,蕭湛將書(shū)翻了個(gè)(gè)頁(yè)(yè),口吻淡淡,“這大將軍之位空虛多年,是多少武官夢(mèng)(mèng)寐以求的,如今將軍卻道不敢奢望,看來(lái)(lái)將軍是個(gè)(gè)淡泊名利之人…”
蕭湛說(shuō)(shuō)這話時(shí)(shí)我心口一緊,大將軍掌管天下兵馬位高權(quán)(quán)重,自那位趙老將軍死后便一直空懸,而趙家一門(mén)這一代只出了兩個(gè)(gè)兒子,其中英勇善戰(zhàn)(zhàn)的早前戰(zhàn)(zhàn)死在邊關(guān)(guān),剩下的在我出征時(shí)(shí)還是個(gè)(gè)未及笈的懵懂少年。早聽(tīng)(tīng)暄和說(shuō)(shuō)過(guò)(guò),為爭(zhēng)(zhēng)這大將軍之位,各路人馬暗地里斗智斗勇,其中最厲害的便是趙家與李家。趙家不肯輕易放棄這大將軍之位,勢(shì)(shì)在必得,而李家有得寵的貴妃在宮里撐腰,也是一時(shí)(shí)風(fēng)(fēng)光。
皇帝能坐上皇位,就注定不是個(gè)(gè)善茬,想來(lái)(lái)這些他看在眼里心里有數(shù)(shù),若他當(dāng)(dāng)真為了平息這場(chǎng)(chǎng)沒(méi)(méi)有硝煙的紛爭(zhēng)(zhēng)而將我推入大將軍之位,那我坐著就有些燙屁股了。
這實(shí)(shí)在是讓人焦灼,我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蕭湛偷竊的眼角抽了抽,馬車(chē)緩緩駛?cè)牖蕦m,行至太和宮門(mén)前,便吁的一聲停了下來(lái)(lái)。我愣愣的不知所以然,蕭湛起身下車(chē),悠悠然同我道:“這一段路,只有皇帝的御車(chē)能進(jìn)(jìn)去。”,我悟過(guò)(guò)來(lái)(lái),準(zhǔn)(zhǔn)備跟著他下去,卻見(jiàn)(jiàn)他一只手抬起來(lái)(lái)想要扶我一把。
我尬然一笑,將手搭了上去,隔著絹布,蕭湛的手掌很是溫暖。
蕭湛說(shuō)(shuō),“那日見(jiàn)(jiàn)你手中有條疤痕,可是以前受過(guò)(guò)傷?”
今日手中捆了白絹,我揮了揮手,“無(wú)(wú)礙無(wú)(wú)礙,大約有七八年了,只是樣子有些丑,晾出來(lái)(lái)容易嚇著人。”
蕭湛眼眸顫了顫。
太和宮巍峨,處處透露著屬于最高者的威嚴(yán)(yán)與華貴,鑲金的門(mén)沿與锃光瓦亮的大理石地面。在這里,沒(méi)(méi)人能懂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之苦,要知道,邊關(guān)(guān)的百姓甚至沒(méi)(méi)有一口干凈的水井。果真應(yīng)(yīng)了那句‘朱門(mén)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因?yàn)闆](méi)(méi)有正式的封職又屬外官,我只得在殿門(mén)口聽(tīng)(tīng)候消息。一波又一波的朝臣從我身旁而過(guò)(guò),直到看見(jiàn)(jiàn)那個(gè)(gè)熟悉的身影。
沈暄和立在階梯之下,我想他還是適合柔軟的白衣,如此威嚴(yán)(yán)的朝服,就像一座山壓著塊玉石。
“蠻…沈?qū)④姟!?
我將頭別過(guò)(guò)一處,正與殿內(nèi)(nèi)的蕭湛相視。沈暄和吶吶,“此處一行,可有受傷之處?”
“多謝沈大人關(guān)(guān)心。”
我從未想過(guò)(guò),沈暄和與我,會(huì)(huì)有相見(jiàn)(jiàn)不如不見(jiàn)(jiàn)的這一天。
朝會(huì)(huì)的鐘敲了敲,沒(méi)(méi)多久,便聽(tīng)(tīng)見(jiàn)(jiàn)宣沈蠻沈?qū)④姷奶?hào)聲。我大呼了一口氣,越過(guò)(guò)重重門(mén)廊,北朝的皇帝今年看起來(lái)(lái)又瘦削了幾分,看來(lái)(lái)是那位李貴妃太妖嬈了。
“微臣沈蠻,參見(jiàn)(jiàn)皇上。”,顧承影說(shuō)(shuō),一定要恭恭敬敬的跪下,于是我干脆趴在地上。
“沈?qū)④姴槐囟嘍Y,你這回出征立如此大功,朕不知要如何獎(jiǎng)(jiǎng)賞。沈?qū)④娍捎瀉蝸胍模俊?
顧承影還說(shuō)(shuō),若是皇帝沒(méi)(méi)有提及你在城口的過(guò)(guò)錯(cuò)(cuò),便要自己認(rèn)(rèn)錯(cuò)(cuò)。“回皇上,微臣在城口誤傷百姓又險(xiǎn)(xiǎn)些傷了舒窈公主,不敢居功。”
幾聲干癟的笑聲傳來(lái)(lái),“沈?qū)④娺@幾年長(zhǎng)(zhǎng)成了不少,朕甚是欣慰。那朕便賞罰分明。”,說(shuō)(shuō)罷喚了身旁的大公公,“宣旨。”
蕭湛不愧為一品的右丞,皇帝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理得清。若不是我提前知道些消息,大概也會(huì)(huì)被那句‘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將軍’嚇到失魂,皇帝果真要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我。
朝中一片嘩然。
“皇上,微臣…”
“行了,沈?qū)④姴槐贗七t,你身為女子卻甘愿為我北朝征戰(zhàn)(zhàn)在外,整日風(fēng)(fēng)餐露宿朝不保夕,這等功勞,除了你沒(méi)(méi)人再擔(dān)(dān)得了這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將軍之位。”,皇帝沉吟了一陣,“不過(guò)(guò)將軍既說(shuō)(shuō)自己有過(guò)(guò)錯(cuò)(cuò),那便罰。就罰沈?qū)④姲肽曩旱摚奘擼@便領(lǐng)(lǐng)罰下朝罷。”
既然皇帝打定了的主意,我自然不敢再有異議,“等等。”
“皇上,臣還有一求。”
皇帝的眉頭皺在一處,“嗯?”
蘇左丞的幺女蘇令儀與我在學(xué)(xué)堂時(shí)(shí)便已經(jīng)(jīng)交好,為了幫我搏求一個(gè)(gè)出征的機(jī)(jī)會(huì)(huì),她利用自己的身份送我入皇宮闖高堂,最后被她爹打了二十大板關(guān)(guān)入黑屋。她是庶女身份,原本日子就不比我好到哪處,后又為我犯如此大罪,也不知這三年是如何熬過(guò)(guò)來(lái)(lái)的。
我將衣袖往上挪了挪,露出這幾年征戰(zhàn)(zhàn)的留下的傷疤,我看見(jiàn)(jiàn)沈暄和黑眸一緊,不知是害怕還是心疼。
“回皇上,微臣因是女子之身,所以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就算受傷亦不敢讓軍醫(yī)(yī)過(guò)(guò)分診治,為此留了不少頑疾。臣聽(tīng)(tīng)聞左丞相之女蘇令儀最擅長(zhǎng)(zhǎng)治病行醫(yī)(yī),不知能否請(qǐng)(qǐng)皇上讓蘇姑娘入我將軍府,為微臣調(diào)(diào)理身體,以便日后為國(guó)(guó)效力。”
為等皇帝發(fā)(fā)言,蘇左丞便幸幸與我道:“大將軍客氣了,能為將軍調(diào)(diào)理身體,是小女的福分。稍后我便回去著她收拾收拾,明日一早送去將軍府。”
聽(tīng)(tīng)他的語(yǔ)(yǔ)氣,令儀像是一件普通的物件兒,隨意可以送出手。
皇帝很滿意蘇左丞的回答,道了句無(wú)(wú)事退朝便越過(guò)(guò)屏風(fēng)(fēng)沒(méi)(méi)了身影。眾朝臣行過(guò)(guò)禮后紛紛與我道喜,不過(guò)(guò)在那幾個(gè)(gè)武官身上,我實(shí)(shí)在沒(méi)(méi)有感受到他們的喜氣。
不過(guò)(guò),這挨打好說(shuō)(shuō),只是沒(méi)(méi)了半年俸祿,我將軍府豈不是成了空府,令儀過(guò)(guò)來(lái)(lái)也會(huì)(huì)跟著我吃苦。
…………
皇宮里的鞭刑不似牢獄里的鐵鞭,一鞭子下來(lái)(lái)只會(huì)(huì)紅腫留瘀痛在內(nèi)(nèi)里,斷不會(huì)(huì)皮開(kāi)(kāi)肉綻。但就是這樣的鞭子,抽起人來(lái)(lái)更是疼得要命。等一半鞭刑落到后背,我早已經(jīng)(jīng)冒了一身冷汗,因?yàn)槭終茡臥詰厴線^(guò)于用力,所到之處地磚都有些崩裂。
原本我是受得住的,直到沈暄和身影行至跟前,心口子突然絞痛,撲通一聲便側(cè)(cè)倒在一旁,好長(zhǎng)(zhǎng)時(shí)(shí)間緩不過(guò)(guò)神來(lái)(lái)。
“蠻兒!”,沈暄和連忙將我扶起,“你怎么樣了…”
沒(méi)(méi)等我開(kāi)(kāi)口,頂頭的公公便冷冷的發(fā)(fā)話了,“沈大人,將軍底子弱身子薄受不了如此重的鞭刑我們自會(huì)(huì)留分寸。不過(guò)(guò)若沈大人越了禮被皇上知道,那可不是單單一場(chǎng)(chǎng)鞭刑這么好過(guò)(guò)了。”
我與沈暄和的事,皇帝又怎么會(huì)(huì)不知。不知哪里來(lái)(lái)的力氣,我一巴掌揮在他臉上,啪的一聲瞬間起了紅印,心里既痛快又揪心,嘴上也饒不住:“沈大人,你如此輕薄于本官,該當(dāng)(dāng)何罪?”
頭一回覺(jué)(jué)得,官大一階如此重要,要不然她北舒窈靠的是什么欺負(fù)(fù)我多年。
沈暄和愣了愣。等到第六鞭落下來(lái)(lái),他已經(jīng)(jīng)木然走遠(yuǎn)(yuǎn)了,行刑的公公與我道:“將軍,奴家們也是奉命行事。”
我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無(wú)(wú)礙,各行其事,本官自是理解。”
我垂下頭時(shí)(shí),正看見(jiàn)(jiàn)蕭湛抱了一疊奏折在身上,路過(guò)(guò)我時(shí)(shí)淡淡的掃了一眼,波瀾不驚中越過(guò)(guò)我淡語(yǔ)(yǔ)了兩句,語(yǔ)(yǔ)氣是比方才的公公還要冷,“本相方才在朝上聽(tīng)(tīng)聞,將軍身有頑疾。不知以后有個(gè)(gè)好歹,能否再帶兵出征。”
是在對(duì)(duì)我說(shuō)(shuō)還是在對(duì)(duì)公公說(shuō)(shuō)。
我正有些迷茫,身后的公公手中一抖,慌忙同我道:“將軍多有得罪,后面這幾鞭子很快就過(guò)(guò)去了,且忍忍。”
我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果真,后面這幾鞭看似用力,打在身上卻不疼,看來(lái)(lái)這抽人也是需要技巧的。
蕭湛,蕭湛。
我拖著一副殘破身軀,從太和殿前到宮口,一步一搖走了許久,就算是陽(yáng)(yáng)春四月,此時(shí)(shí)的我也耐不住這艷陽(yáng)(yáng)。
蕭湛之前沒(méi)(méi)有停留,我以為他已經(jīng)(jīng)走了,直到后來(lái)(lái)看見(jiàn)(jiàn)他的馬車(chē)仍舊停在原地,那熟悉的小廝與我招手:“將軍來(lái)(lái)了,一道來(lái)(lái)便也一道回去罷。”
里面坐著的可是蕭湛啊!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今日天氣好,順帶賞賞好景。”
小廝不氣餒,“將軍你與小的開(kāi)(kāi)玩笑罷,莫說(shuō)(shuō)從這兒到皇宮門(mén)口有一段距離,自皇宮口到將軍府更是遙遠(yuǎn)(yuǎn)。將軍若是走回去,怕天了都該黑了…”
咋舌,這么遠(yuǎn)(yuǎn),那我可能會(huì)(huì)橫尸街頭。猶豫了一陣,命總比尊嚴(yán)(yán)重要,更何況已經(jīng)(jīng)打過(guò)(guò)兩回照面了。我客氣的笑了笑,進(jìn)(jìn)了馬車(chē)。蕭湛在認(rèn)(rèn)真的看著奏折,一國(guó)(guó)之丞,總是繁忙得很。
也好,避免尷尬。
馬車(chē)有些顛簸,晃起來(lái)(lái)左也疼右也疼,蕭湛將一旁的枕墊放在我胸口,能搭上些力整個(gè)(gè)人好了許多。“就是到現(xiàn)(xiàn)在,你還這般為他著想,值得么?”,蕭湛說(shuō)(shuō)的應(yīng)(yīng)是方才我與沈暄和。
“我沒(méi)(méi)有護(hù)(hù)著他,那一巴掌確實(shí)(shí)是因恨。而且我以前因?yàn)檣矸蕕臀⑹芰瞬簧俚目嘣飭瞬簧僮錚苡鞋F(xiàn)(xiàn)在的身份,我當(dāng)(dāng)然要好好使一回…”,馬車(chē)撞在一塊石頭上,我不受力的撲在蕭湛身上,撞得我七葷八素大汗淋漓,眼中直冒黑線,沒(méi)(méi)有起來(lái)(lái)的力氣。
這回可算是丟人了,蕭湛的身板很直,就像他讀書(shū)時(shí)(shí)的秉性。我聽(tīng)(tīng)見(jiàn)(jiàn)他幽幽的喃了句,“沒(méi)(méi)有愛(ài)(ài),哪里來(lái)(lái)的恨…”
本想回他,我與舒窈也沒(méi)(méi)有愛(ài)(ài),可我同等恨她時(shí)(shí),人卻不爭(zhēng)(zhēng)氣,打起了瞌睡。想來(lái)(lái)是剛才承鞭刑時(shí)(shí),太過(guò)(guò)用力,只希望蕭湛能大方些,再大方些,可千萬(wàn)(wàn)不要將我丟在半路上。
蕭湛的見(jiàn)(jiàn)身旁的人久久沒(méi)(méi)有回話,低眉看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是睡過(guò)(guò)去了,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的睫毛下,壓著小巧玲瓏鼻。呼吸中不知名的長(zhǎng)(zhǎng)嘆了一句,隨即與外面的小廝道:“先去將軍府。”
“可是相爺,不是有幾路大人去了府上要與你商量政事么…”
“不妨,讓他們等著。”
…………
醒來(lái)(lái)時(shí)(shí),窗外的月亮已經(jīng)(jīng)上了樹(shù)(shù)梢頭。
還是那頂百花帳,而身上赤條條沒(méi)(méi)有衣裳,只蓋了床薄被。我思慮著將軍府如今沒(méi)(méi)有其他人,那這脫衣服的事兒是誰(shuí)(shuí)來(lái)(lái)做的,顧承影還是蕭湛。
門(mén)吱嘎一聲,隔著屏障輕紗,來(lái)(lái)的身影很是單薄。
“蠻兒,醒了?”,這清鈴的聲音,是令儀!
“令儀!”
“是我,蠻兒…”,精致瓜子臉,杏目柳葉眉,比我走之前瘦了許多,一身青衣很是出塵,令儀是我在北朝見(jiàn)(jiàn)過(guò)(guò)最好看的姑娘。
一雙眼淚目,令儀一邊替我敷藥一邊落淚,“三年不見(jiàn)(jiàn),身上怎添了這么多傷,蠻兒,你在邊關(guān)(guān)過(guò)(guò)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這每一聲蠻兒,都是我回太華后聽(tīng)(tīng)到過(guò)(guò)最溫暖的聲音,所有的不悅仿佛在這一刻輕松了不少,蕭湛說(shuō)(shuō)得對(duì)(duì),我在這個(gè)(gè)地方還有令儀。
我本來(lái)(lái)不覺(jué)(jué)有多辛酸,因?yàn)橛行┦邏^(guò)了也就過(guò)(guò)了。可今辰令儀這么一說(shuō)(shuō),竟覺(jué)(jué)得自己真真是可憐。
“你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他卻這般負(fù)(fù)心待你。連我都恨不得捅他一刀…”,令儀越說(shuō)(shuō)越激憤,手上不自覺(jué)(jué)用力,疼得我倒吸口氣。
“令儀,他何時(shí)(shí)成的親…”
“我被關(guān)(guān)在家中,他成親后我才知道,大約是一年前。我知道后不敢告訴你,怕你在邊關(guān)(guān)分心…”
也就是一年前左右,我?guī)П狄u敵軍,結(jié)(jié)果消息泄露導(dǎo)(dǎo)致全隊(duì)(duì)覆滅留我一人在場(chǎng)(chǎng)上支撐,那時(shí)(shí)若非顧承影來(lái)(lái)得及時(shí)(shí),我怕早死在那里了。我在與閻王搶命的時(shí)(shí)候,他正準(zhǔn)(zhǔn)備娶舒窈為妻,多可笑啊。
仿佛也是從那以后,我再?zèng)]收到過(guò)(guò)他的來(lái)(lái)信。
“是皇帝賜婚還是他提的親?”
令儀頓了頓,又繼續(xù)(xù)替我揉著后背的傷口,“蠻兒,我們都錯(cuò)(cuò)看他了…”
看來(lái)(lái)是他提親的。
“可是在學(xué)(xué)堂時(shí)(shí),沈暄和明明最不喜歡舒窈的狂妄自大,怎么突然就變了心意…”
“聽(tīng)(tīng)說(shuō)(shuō)是他祖母要求的…太師死后,沈家便不如以前那般風(fēng)(fēng)光,如今全靠沈暄和一人撐著,為了家族,他需要結(jié)(jié)一門(mén)對(duì)(duì)沈家有利的親事,而舒窈是皇帝最寵愛(ài)(ài)的女兒,她又一心傾慕沈暄和,自然是最好最妥的選擇。”
“為了權(quán)(quán)力,他竟甘心犧牲我。原本若舒窈沒(méi)(méi)有懷孕,我還能安慰自己也許他是迫于無(wú)(wú)奈,這樣也不至于輸?shù)錳珣K…不過(guò)(guò),如今舒窈肚子都那般大了,我還能說(shuō)(shuō)些什么…”
令儀也是輕嘆,“你初回太華不知其中內(nèi)(nèi)情,皇帝的兒子們死的死傷的傷,如今還算健全的就屬李貴妃的兒子一個(gè)(gè)兩三歲的孩童…皇帝的年齡越發(fā)(fā)大,精神也大不如從前,要等這小兒子長(zhǎng)(zhǎng)大何其漫長(zhǎng)(zhǎng),誰(shuí)(shuí)知道這其中又會(huì)(huì)發(fā)(fā)生什么…我們北朝,亦不是沒(méi)(méi)有公主繼位的先例…”
我閉上眼睛,鎖住霧水,從前的種種從眼前略過(guò)(guò),“令儀,對(duì)(duì)不起,都是因?yàn)槲遙圓拋屇惚磺艚蘇輟?
令儀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日子就不好過(guò)(guò),頂多是再不好過(guò)(guò)些。何況這兩年你在邊關(guān)(guān)縷縷立戰(zhàn)(zhàn)功,消息傳入太華后,我爹他對(duì)(duì)我放松了不少,吃穿用度也比以前好了許多…這樣算來(lái)(lái)我應(yīng)(yīng)該好好謝謝我們蠻兒。”,令儀的笑聲清甜,一個(gè)(gè)勁兒鉆進(jìn)(jìn)我心坎兒里,我睜開(kāi)(kāi)眼睛偏頭問(wèn)(wèn)她:“你爹不是說(shuō)(shuō)明日才將你送過(guò)(guò)來(lái)(lái)么,怎么這時(shí)(shí)就過(guò)(guò)來(lái)(lái)了?”
“是蕭湛。”,令儀重新將藥袋放入盆中,“他讓人傳消息到我府上,我便偷偷過(guò)(guò)來(lái)(lái)了。至于我爹,現(xiàn)(xiàn)在他不會(huì)(huì)攔著我…”
又是蕭湛。他能幫我至此,真真是不愧對(duì)(duì)我們那點(diǎn)(diǎn)兒同窗情。看來(lái)(lái)改日得上門(mén)拜訪拜訪。
令儀翻了件衣服讓我穿上,“等會(huì)(huì)兒外面的公子要送飯進(jìn)(jìn)來(lái)(lái),你休息好了就先起來(lái)(lái)罷?對(duì)(duì)了,外面那公子很是體己,可是你在邊關(guān)(guān)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朋友?”
顧承影喲,“是,他叫顧承影,如今是個(gè)(gè)七品副將。承影原本住在邊關(guān)(guān)的守圓鎮(zhèn)(zhèn),前幾年南昭犯境毀了那鎮(zhèn)(zhèn)子,唯一剩的個(gè)(gè)嬤嬤也隨那場(chǎng)(chǎng)戰(zhàn)(zhàn)火走了,所以他便從軍上陣,我見(jiàn)(jiàn)他頗有些招式又勇猛,便將他納入麾下,自那后便跟著我上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穿慣了軍衣,總覺(jué)(jué)得這平常女子的衣裳過(guò)(guò)于繁瑣,里里外外穿了好久,令儀在一旁一邊笑,一邊哭。“他這幾年將我照顧得很好,是比女孩子還細(xì)(xì)心的人。”,我沖令儀使了使眼色,“怎么令儀,你瞧上他了?承影歲數(shù)(shù)到了可還未婚配,我給你做做媒?”
令儀一巴掌拍在我后腦勺,嬌嗔中帶著小怨氣,“胡鬧什么,坐下來(lái)(lái)準(zhǔn)(zhǔn)備吃飯!”
…………
像我們這種武職外官,就算是從一品的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將軍也都不用每天上朝。一來(lái)(lái)行軍打仗不用管?chē)?guó)家政事水災(zāi)(zāi)貪污,二來(lái)(lái)是避免握有重權(quán)(quán)的將軍同大臣勾搭,影響政權(quán)(quán)安穩(wěn)(wěn)。
我被封為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將軍的第二日,宮里的大公公便送來(lái)(lái)了與我匹配的丫頭小廝,又在國(guó)(guó)庫(kù)(kù)挑了些金銀珠寶首飾作為將軍的貼賞。這讓原本光零零的將軍府,瞬間變得擁擠,我一貫看不得雜亂的東西,但皇帝送的東西既不敢賣(mài)又不敢送,只得讓顧承影當(dāng)(dāng)起了管家,將這些金銀細(xì)(xì)軟琉璃花瓶收拾了放進(jìn)(jìn)庫(kù)(kù)房,不過(guò)(guò),那紫檀木軟塌很得我心意,舒適安神。
“蠻兒,今日皇上給了你封賞,大抵從明日起,各位朝臣就會(huì)(huì)來(lái)(lái)送賀禮,所以明日一早你需得早點(diǎn)(diǎn)起來(lái)(lái)。”,令儀是宦官家的女子,這些她比我理得清,“還有,你現(xiàn)(xiàn)在既然做了官,就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將朝堂上的人分清,明日來(lái)(lái)送禮的不是當(dāng)(dāng)位的朝臣就是嫡妻嫡子女,將這些臉混熟了,日后才方便行事。”
顧承影在一旁附和的點(diǎn)(diǎn)頭,“畢竟鎮(zhèn)(zhèn)國(guó)(guó)將軍的位置落在你身上,有好處亦有壞處,將軍一定要處理好這些。”
令儀與顧承影一唱一和,讓我覺(jué)(jué)得自己睡了兩日睡成了傻子,于是乖巧的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又沖令儀道:“我記得你以前想在太華開(kāi)(kāi)家藥房,等過(guò)(guò)幾日銀錢(qián)盤(pán)算清了,我就替你找個(gè)(gè)好位置將鋪?zhàn)娛_(kāi)起來(lái)(lái),令儀,你以后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天剛放亮,一身的傷痛剛剛緩和些,一群丫頭便一涌瘋的沖了進(jìn)(jìn)來(lái)(lái),“將軍,令儀小姐昨日吩咐,卯時(shí)(shí)該起身了。”
被驚醒的小心肝兒還沒(méi)(méi)有緩過(guò)(guò)來(lái)(lái),顫顫的被擁著收拾洗涑,黃毛丫頭們?cè)諫硨蟪吵吵常瑹o(wú)(wú)非是為了穿什么戴什么,趁這個(gè)(gè)當(dāng)(dāng)口,我又打了一陣瞌睡。
將軍府的雞同我一樣懶散好睡,等我端著藤椅在大門(mén)口坐下時(shí)(shí),它才清了清嗓子打了個(gè)(gè)鳴。第一位來(lái)(lái)送禮的,是位四品女官,這女官可是刑部的主,早在我還在學(xué)(xué)堂時(shí)(shí)便聽(tīng)(tīng)過(guò)(guò)她的威名,那叫一個(gè)(gè)心狠手辣,聽(tīng)(tīng)說(shuō)(shuō)她在審問(wèn)(wèn)犯人時(shí)(shí)喜歡翹人指甲,問(wèn)(wèn)一個(gè)(gè)問(wèn)(wèn)題翹一個(gè)(gè)指甲回答不對(duì)(duì)翹一個(gè)(gè)指甲…沈暄和的爺爺經(jīng)(jīng)常同我們說(shuō)(shuō),沒(méi)(méi)事不要去刑部串門(mén),遇上了鐵心大人就麻煩了…所以我到如今,就算經(jīng)(jīng)歷過(guò)(guò)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廝殺,還是蓋不住對(duì)(duì)這鐵心大人的恐懼…
“下官余鐵心恭喜將軍。”
“不…不敢當(dāng)(dāng)不敢當(dāng)(dāng)。”,年僅三十面色就已經(jīng)(jīng)發(fā)(fā)黑,看來(lái)(lái)這害人的事不可多做啊!
這種依升官的送禮一般不用吃趟宴席,只用請(qǐng)(qǐng)進(jìn)(jìn)去吃個(gè)(gè)茶隨意嘮兩句,等下一位送禮的人到了前一位就會(huì)(huì)自覺(jué)(jué)告辭。雖然不用大張旗鼓,但每個(gè)(gè)人送了什么東西還是要備注在案,因?yàn)槿蘸笏矣袀€(gè)(gè)什么喜事喪事是要還回去的,沈暄和教我,這叫禮尚往來(lái)(lái)。
一上午的時(shí)(shí)間在我賠笑中恍然而過(guò)(guò),我正準(zhǔn)(zhǔn)備收拾收拾去吃午飯,一輛華貴的馬車(chē)吁的一聲停在大府門(mén)口,顧承影正與我打賭下一個(gè)(gè)來(lái)(lái)的會(huì)(huì)是誰(shuí)(shuí),我眨了眨眼睛,車(chē)簾上掛著一串兒蘭花,“別猜了,是沈家。”
以前沈家有滿園子的蘭花。
照理我與沈家鬧到如此難堪的地步,無(wú)(wú)論如何,沈家都不會(huì)(huì)來(lái)(lái)人。如果來(lái)(lái),那也是來(lái)(lái)羞辱我的,不過(guò)(guò)我很好奇會(huì)(huì)是誰(shuí)(shuí)來(lái)(lái)羞辱我,他沈暄和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也在其中。
“沈?qū)④姡 保曇艉榱羺s蓋不住蒼老,這是我以前最討厭聽(tīng)(tīng)的聲音,沈家老太太,沈暄和的奶奶。同行的,還有北舒窈,她今日畫(huà)了梨花妝披了貂皮篷,乖巧的模樣很是符合沈老太太的擇媳要求。
顧承影的拳頭吱嘎作響,身后的丫頭小廝都端站著不敢再吵吵。
我正了正身,“不知沈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yuǎn)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