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干裂的土地上朦朧散起一層虛幻縹緲的薄霧，時隱時現(xiàn)，籠罩著一道道數(shù)不盡的黑色人影。
這道蜿蜒的長影一直緩慢向前蠕動，漫漫無盡。
這是一段通往祭祀壇的必經(jīng)之路。
黑無常來的時候，白無常已經(jīng)在了，俯首看著緩慢涌動的人影，搖著頭。
“要是沒有殿下的這層保護，這群小鬼們在白日下會怎么樣？”
“……”黑無常默然看向虛空，那層微不可見的薄霧。
“也不會怎么樣啊，”白無常苦笑，“我倆以前收拾過的爛攤子也不少，交給我倆又沒什么。再說這些小鬼，傷了沒了的，誰會在意？他們自己都沒意識。”
“……”黑無常不置可否。
白無常長嘆了一聲，轉(zhuǎn)頭道，“殿下呢？他怎么樣？”
“走了。還好。”黑無常言簡意賅。
“好啊！”白無常瞬間一秒變臉，咬牙切齒，“你果然和殿下在一起！我找你們半天了！殿下神出鬼沒的也就罷了，你也跟我玩失蹤？！”
“……”黑無常默默移去視線。
“老實交代！殿下怎么好端端的用上白日了？霍且醒了？不可能啊，我都盯著呢。”白無常皺眉抖腿。
“……”黑無常緘默。
“老黑，”白無常瞪著他忿忿不平，“你這樣子，就是對兄弟不厚道了啊。”
“……”黑無常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說什么。
而無聲勝有聲，白無常卻瞬間悟了。
“難道……又是他？那個鬼人？”白無常神情有些恍惚。
黑無常對上他的眼神，默了默，點了頭。
白無常頓時激動起來，“這次看到他了？！”
黑無常搖頭，“差一點。殿下先察覺了。”
“怎么又！”白無常捶胸頓足唉聲嘆氣，“我真想不通，這個鬼人和殿下有什么恩怨，每次現(xiàn)身都逼得殿下使出白日，可殿下卻又在極力幫他隱瞞身份。”
“雖然殿下是不許咱追查，但是這鬼人于殿下而言始終是個威脅啊，殿下這次是不是又受傷了？老黑你說，咱怎么能就讓殿下一個人應敵，就這么干看著不插手？”白無常痛心疾首地看向黑無常，逼他表態(tài)。
“……”黑無常對上他的眼神，默了默，點頭，“言之有理。”
白無常喜上眉梢，“我就知道——”
“但私人恩怨。我們實屬不好插手。”黑無常默默道。
“……”白無常陰下臉狠跺了幾腳，才嘆聲道，“殿下去干什么了？”
“人界。渡雷劫。”黑無常面無表情。
“哦，渡雷劫啊……”白無常下意識地點點頭，突然猛地回過神來，驚得差點跳起來，“什么？！老黑你說什么？！雷劫？！咱們鬼哪有雷劫？！”
“殿下說沒說是去挨誰的雷劫？！”
“……”黑無常沉下臉色，“殿下沒說。”
“那完了完了，那就是真的了，”白無常張目結(jié)舌，“殿下現(xiàn)在這狀態(tài)還去挨雷劈？！老黑你怎么沒勸住啊！”
“……”黑無常搖頭。
“長老院這群老頭是去不了人界，但人界里那群修仙的就夠多了的啊！哪個不都對殿下虎視眈眈得而誅之的！萬一殿下暴露了……殿下一個人怎么行啊！”
黑無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殿下吩咐，交予你我了。”
“什么？！”白無常抱頭哀嚎，“老黑啊！就算加上咱倆可能也頂不住的啊！”
“……”
“有了！”白無常眼神一亮，一把拉上黑無常，“走，帶你去見個人！”兩人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
安琪諾很快就明白了魏祗那搖頭動作里的意思。
這鬼只是帶著她往迎著風的方向走，沒走多遠便穿進了一層屏障，景象隨之轉(zhuǎn)換，明亮了不少……甚至還有億點刺眼。
生理反應下已閉緊雙眼的安琪諾：？
等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還用了好半天才適應了過來。
只見滿視野里盡是亮晶晶的閃光。
安琪諾目瞪口呆。
成堆成堆的亮閃閃的鍋碗瓢盆從她的腳邊一直鋪蓋羅列到看不清的盡頭，大大小小，形狀不一，但都是同樣的藍面白底，表面花里胡哨的紋路也大致相同。
亂七八糟地堆摞在這里，乍一看還以為是量產(chǎn)批發(fā)的存貨。
但仔細一看其實擺放得也算規(guī)整，好像還是按照了什么規(guī)律排列的，況且還搞得這么閃亮跟展覽似的，這些東西倒像是被有意收藏的了。
安琪諾：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收集癖好？
走近了些，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器皿物件看起來表面閃閃發(fā)光的，竟然不是什么光照效果造成的，而是由于它們是真的本身在發(fā)光。
安琪諾瞬間看這些東西的眼神就變了。
這晃眼的炫光特效加持，就很難讓人不相信這不是頂級裝備！
“這些是什么？是不是特別厲害的法器？！”安琪諾被一個盆吸引住了，沒回頭，扯了扯魏祗的袖子。
她激動得兩眼放光，然而某鬼的語氣里甚至都能聽出敷衍，“嗯。”
安琪諾：“……”
她無語回頭，只見魏祗表情有些奇怪，甚至他的注意力都沒在她這邊，不知道低眸在認真看著什么，似乎……是他自己的袖子？
安琪諾：？
安琪諾還滿頭問號沒反應過來，只見他面色恢復如常，若無其事地道，“不過這些都是贗品。”
“……贗品？”安琪諾一時腦袋有些卡殼。
“真品勉強算個神器吧，叫作凈魂瓶。”魏祗不咸不淡地道。
安琪諾嘴角抽了一下。凈魂瓶？瓶？
她忍不住一掃這群鍋碗瓢盆。真的是很難看不出這些不是贗品呢。
魏祗瞧著她這幅模樣，好笑道，“只是被叫作凈魂瓶，又不真是一個瓶。”說著，他隨手挑起一個缸，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這個仿得還有那么幾分意思。”
安琪諾感到頭疼，“……不是瓶子為什么叫瓶啊？”
“……”魏祗輕慢地掀唇，漫不經(jīng)心道，“他們覺得這么叫著順心順口。”
安琪諾：“……”
安琪諾：“你要是答不上來隨便敷衍敷衍我就得了，也沒必要這么敷衍。”
魏祗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這東西最開始也不叫凈魂瓶，你知道叫什么嗎？”
“叫什么？”安琪諾好奇。
“凈魂玭。”魏祗似笑非笑，似是怕她不明白，還特意比劃了一下，“玭，珠子。”
安琪諾：“……”似乎有點理解了所謂叫著順口的意思了呢……神仙也會有發(fā)音的煩惱？
“所以……凈魂瓶其實是個珠子？”安琪諾表情微妙起來。
魏祗眉梢微挑，“還不算太笨。”
安琪諾：“……”
“可是叫作凈魂珠不是更順口嗎？還不誤導人。”安琪諾頭疼。
魏祗眸底幽暗，低低地笑起來，卻莫名聽不出笑意。
“凈魂珠，這名字可不夠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