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在天地間肆意揮灑。這雨有不可阻擋的氣勢,雨大,雨急,雨鋪天蓋地地下著。山河凝重,雨水活躍,荒野一片雨聲。秦返途和霍江純走在雨中,他們身上的雨衣又長又大,很好地為他們阻擋了大雨的侵襲。雨天不好獵殺野獸,野獸都躲到窩里避雨呢。這荒野中,除了草還是草,草隨風動,草被雨淋,大片的草地,如同海洋一般。
這貌似唯美的荒野實則發(fā)生過悲慘的戰(zhàn)爭,只是戰(zhàn)爭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即便留下一些痕跡,也被大風刮跑,被大雨沖刷殆盡。起源于東北部的契丹人,一直在擴張勢力,增大他們的版圖。契丹人耶律阿保機統(tǒng)一各個部族,凝聚勢力,向西向南擴張土地,攻打天下,建立統(tǒng)一的偉大政權(quán),始稱皇帝。契丹人的國家,從東到西,從北到南,極為遼闊。這契丹國雄踞千里,稱霸北方,實乃北部一頭巨熊。這契丹人的國家,地盤空闊遼遠,稱其為遼國,名副其實。遼國的朝廷,向來大談小議,聚力圖謀一統(tǒng)天下。遼朝多次派人南下中原,探查中原實際情況,偶有戰(zhàn)爭,蠶食中原土地。自大皇帝耶律阿保機建政以來,天下多處勢力風雨飄搖,終被那契丹人頻繁粉碎。皇帝料定大片土地會被他掌管,從一開始就在軍事方面兢兢業(yè)業(yè)。契丹皇帝會一統(tǒng)天下是契丹各部族久有的傳聞,實際的情況確實如此,自打契丹人有了地盤意識,地盤就越做越大。
秦返途和霍江純因大雨未能獵殺到野獸,卻逮到兩名搜集情報的契丹人。霍江純推著獨輪車,獨輪車上綁著那兩個契丹人。這倆人沒有雨衣,被綁著,大雨沖刷著他們的身體,他們黑色的衣服呈現(xiàn)明亮光澤。
霍江純看著獨輪車上稍胖的兩個人,感覺他們有些重,推起獨輪車來好費力。霍江純就取下他們身上的包袱扔掉,又剝光他們身上的衣服,以減輕重量。獨輪車上的二人口說鳥語,讓人生厭,霍江純和秦返途沒有帶鞭子,霍江純就彎腰撿起一根雨中的細木棍,往兩人身上抽打幾下,叫他們不要說話。那兩人不再口吐鳥語,而是嘴里哼哼唧唧起來。秦返途和霍江純要把這二人押送到軍營,聽候關(guān)夜將軍的處置。
霍江純想這雨這樣大,他們沒能打到獵物,回去又要讓戰(zhàn)友們失望了。不過他們此次出行還是有收獲的,逮住了這么兩個鳥言鳥語的人,回去之后他們是可以領(lǐng)取賞金的。
秦返途說:“羊,羊沒打到,鹿,鹿沒打到,野豬,野豬也沒打到。這雨這樣大,不好打獵。空手回去,讓戰(zhàn)士們笑話。”
“我們不是逮住這兩個人嗎?”霍江純說,“這兩個鳥人,是可以換取賞金的。”
“就想吃鹿肉。”秦返途說,“找個晴天,你跟我出來,打幾只鹿帶回去。”以前,他們在野外打到鹿,就帶回去。戰(zhàn)友們燒烤鹿肉,煮鹿肉湯,都是相當美味的。今天秦返途嘴饞了,想吃鹿肉,可是來到野外這一帶,鹿屁都沒聞到。
沒有獲取到食物,秦返途不甘心。他見旁邊河水中有魚群在游動,便搭箭彎弓,箭“嗖”的一聲躥了出去,像奔跑的豹子。那箭進入水中,直刺魚身,竟是一箭刺穿兩條大魚,一箭雙魚。秦返途解下雨衣交給霍江純,跳入水中。那兩條魚在艱難翻動著身體,秦返途朝它們游去。秦返途手握長箭,帶著兩條大魚游回來。上了岸,秦返途將兩條魚撂在草地上,濕身穿上雨衣。霍江純拔出長箭,把兩條魚和獨輪車上的兩個人綁在一起。
霍江純推著獨輪車,秦返途走在前面。靠近若煙城東部的郊區(qū)有個大亭子,秦返途和霍江純想去避避雨。他們把獨輪車放在一棵柳樹旁,正準備上亭子避雨。此時,一個一身紅衣的人歪斜著身體跑入亭子。秦返途和霍江純走上臺階,細看這位紅衣人,二人大為震驚,“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們面前之人,他們見過多次。他們面前之人,竟是一國之君李煜。李煜面容寧靜,可能長期長吁短嘆,寧靜的面容給人一種哀傷之感。李煜叫二人起身,一雙多愁善感的眼睛看著他們倆。以往,李煜對月吟詩,見花作詞,如今看著面前兩個兵,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要放在以前,他無論見到什么人,都會說出詩一般的語言。李煜坐著不動,他食指蘸取雨水,在朱紅的柱子上寫了一個“情”字。
李煜終于說話了,他說:“情為何物?情至深處,天下幽深。”國君的話,秦返途和霍江純似懂非懂,他們看著國君李煜,他們仿佛望著一片海,而李煜,目中有光,他仿佛在凝視燈火,遠處燈火輝煌。
亭子很大,僅有少量的雨落入亭子內(nèi)的邊沿。亭子外的雨,密集地下著,聲響巨大。在李煜眼中,雨是多情的,四處落下的雨,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可是,雨又在訴說著什么呢?
中原的土地,原本比較大,因外族勢力擴張,土地慢慢縮小。中原版圖的形狀,不是正方形,不是長方形。版圖的形狀,多與地理特征有關(guān),也與勢力范圍的劃分有關(guān)。不管怎樣的版圖形狀,土地上都生活著人,不同種族的人,有的一起做生意,有的一起生孩子,慢慢地,彼此之間都熟悉起來。
李煜無心朝政,醉心藝術(shù),在他的想象里,世界是完美的,然而真實的世界,從來有缺陷。世界不以他的意志運轉(zhuǎn),世界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不要說各國之間的戰(zhàn)爭,就是朝廷上一些小小的事情都令他厭煩。說什么江山社稷,說什么國仇家恨,李煜只想在唯美的世界一直醉心下去,直到他消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雨敲碎他的夢,他是一國之君,如今心事重重。李煜站立亭下,大雨揮灑,他努力看雨中的世界,卻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