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榆在觀察著霍海,霍海自然也在觀察著對方。
三十許的年紀(jì)(jì),正是褪去了青澀、綻放飽滿魅力的最佳年齡,再加上這女人的雙眼還略有些紅腫,于是在其竭力營造出來的溫和氛圍之下、這個(gè)(gè)美艷的女人也就有了點(diǎn)(diǎn)楚楚動(dòng)人的味道,可以說除了司蕨薇的母親之外、這個(gè)(gè)女人是霍海所見過的最有女人味兒的一個(gè)(gè)了。
不過一想到她隨手放倒了前排的座椅、動(dòng)作優(yōu)(yōu)雅的換到了駕駛位發(fā)(fā)動(dòng)了小舅的那輛破車,霍海腦海里所勾勒出的形象、也就遠(yuǎn)(yuǎn)不只是最初的驚艷,而是那種知性與女漢子所糅合在一起的精致女人。
其家庭背景神秘、自身?xiàng)l件格外的優(yōu)(yōu)異、才思敏捷、氣場特別的強(qiáng)(qiáng)大,小舅那樣的人都似乎吃了虧,霍海又哪里會(huì)有輕視的想法?
只是這樣的女人曾經(jīng)(jīng)丟了兒子,也不知道其人生會(huì)因此而改變了多少?
霍海猜測著、推想著,但許多事兒顯然想象力也未必能夠周全……
開車帶著這少年來到了邗州最好的酒店,趙梓榆本也只是一時(shí)(shí)的興起、想要找個(gè)(gè)相對封閉些的環(huán)(huán)境以表達(dá)(dá)感謝,只是她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少年真的有些獨(dú)(dú)特,酒店的華貴、侍應(yīng)(yīng)生的熱情、包廂里的奢華,似乎對他都沒造成壓力、更沒有讓他變得拘謹(jǐn)(jǐn),坐下來之后當(dāng)(dāng)穿旗袍的女侍應(yīng)(yīng)生給他倒水時(shí)(shí)、還似乎是本能的用手指輕敲桌面表示了感謝,成人化的社交細(xì)(xì)微舉動(dòng)、也就讓趙梓榆越發(fā)(fā)的好奇,端起茶杯輕笑了起來。“我聽你舅舅喊你小海,那我也叫你小海,可以嗎?”
“那我是該叫姐、還是該喊聲阿姨呢?”
趙梓榆樂了。“就叫姐吧,姐還沒老到需要被人喊成阿姨的程度呢,對了,這里的進(jìn)(jìn)口牛肉很不錯(cuò)(cuò),就是不知道三成熟帶血絲的那種、你能不能適應(yīng)(yīng)?”
進(jìn)(jìn)口牛肉?
可千萬別是來自于英國瘋牛產(chǎn)(chǎn)區(qū)(qū)的牛肉啊!
霍海轉(zhuǎn)(zhuǎn)過臉問女侍應(yīng)(yīng)生。“牛肉是哪個(gè)(gè)國家的?”
“澳大利亞。”
霍海沉吟了下便道。“那就八成熟吧,謝謝。”
趙梓榆見女侍者忍著笑轉(zhuǎn)(zhuǎn)向了自己、心里面卻是略微有些懊惱,國內(nèi)(nèi)吃牛排的本就不多,邗州這種小地方、會(huì)吃牛排的更是鳳毛麟角,自己用牛排的幾成熟去試探一個(gè)(gè)初中生、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不愿意讓這少年被酒店的侍應(yīng)(yīng)生嘲笑不會(huì)吃西餐、趙梓榆于是也就直接點(diǎn)(diǎn)了佐餐酒、點(diǎn)(diǎn)了開胃菜,然后便問甜品有沒有哈根達(dá)(dá)斯可以提供?
女侍應(yīng)(yīng)生一臉的茫然。“哈根達(dá)(dá)斯?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什么……”
“是一款冰激凌,如果酒店沒有、那就上一份和路雪吧,”趙梓榆說完轉(zhuǎn)(zhuǎn)向了霍海。“冰激凌喜不喜歡?你要什么口味的?巧克力的,還是香草的?”
霍海是故意點(diǎn)(diǎn)了八成熟的牛排,哈根達(dá)(dá)斯是哪一年進(jìn)(jìn)入國內(nèi)(nèi)的、他倒是真的不太清楚,不過眼前這位可是雷曼亞洲的高管、常駐香港,留過洋還是波士頓大學(xué)(xué)的高材生,佯裝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成了霍海所能夠選擇的應(yīng)(yīng)對方式之一,聞聲也就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靦腆微笑、以便能夠讓自己顯得跟目前的年齡相符。“我喜歡巧克力味的……”
三星級(jí)酒店的西餐廳,端上來的鐵板黑椒牛排茲茲作響,雪白的餐巾、锃亮的餐具、冰鎮(zhèn)(zhèn)的葡萄酒、凈值的碗碟,面帶公式化笑容、但眸子里卻有著嘲諷意味的侍應(yīng)(yīng)生們構(gòu)(gòu)成了酒店西餐廳里異樣的氣氛,若不是牛排還算是可口、冰激凌也挺不錯(cuò)(cuò),霍海實(shí)(shí)在是不太愿意應(yīng)(yīng)付趙梓榆這種慣來喜歡用俯視的方式與人交流的女人,還不如回家拿起望遠(yuǎn)(yuǎn)鏡去欣賞司蕨薇那種帶著青澀的清麗女生,可能遠(yuǎn)(yuǎn)比坐在這里要愉快的多……
近乎于全熟的牛排被少年切割成恰好能入口的小塊,刀叉既沒有出現(xiàn)(xiàn)過碰撞、餐盤也沒有發(fā)(fā)出任何的聲響,趙梓榆覺得這少年應(yīng)(yīng)該是吃過西餐、而且次數(shù)(shù)多到足以讓他嫻熟掌握刀叉的程度,于是之前那‘八成熟’的要求也就讓她無法理解,充滿了矛盾和困惑,但趙梓榆又苦于自己的旁敲側(cè)(cè)擊毫無效果,最終也只好放下了刀叉、直入正題,詢問這少年下午的缺考會(huì)產(chǎn)(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
“問題不大……”
“小海,姐要感謝你從人販子手上救下了小寶兒,無論你是想要上哪個(gè)(gè)學(xué)(xué)校、姐都能解決的,只是高中與初中又不太一樣,好的學(xué)(xué)校教學(xué)(xué)進(jìn)(jìn)度會(huì)特別快、兩年就學(xué)(xué)完三年的課程,一些基礎(chǔ)(chǔ)的知識(shí)點(diǎn)(diǎn)是一帶而過的,所以如果基礎(chǔ)(chǔ)不好的、就很有可能會(huì)跟不上教學(xué)(xué)的進(jìn)(jìn)度,寧為雞頭、不當(dāng)(dāng)鳳尾,其實(shí)(shí)說的也就是這種情況,姐是過來人、真的不建議你好高騖遠(yuǎn)(yuǎn)……”
“這樣吧,等成績出來了、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訴姐,無論是你學(xué)(xué)校里的老師、還是你父母覺得困難的事兒,姐都是能解決的,姐的聯(lián)(lián)系方式也在里面,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訴姐,姐幫你全都實(shí)(shí)現(xiàn)(xiàn),好不好?”
趙梓榆說到這里想了想從包里取出個(gè)(gè)信封、便隨同她的名片一起推了過來,她的語氣真摯、態(tài)(tài)度誠懇,但問題是霍海卻覺得有些窘。
這擺明了把他當(dāng)(dāng)小屁孩兒了啊,而且即便是不滿意、也沒地方講理,霍海想著權(quán)(quán)當(dāng)(dāng)是混了頓飯也就是了,只是等打開了那信封、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里面裝著的是一張金額為兩萬美元的銀行本票,一時(shí)(shí)間有些懵,這個(gè)(gè)年代這么多錢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啊!
見少年盯著那張銀行本票在發(fā)(fā)怔,趙梓榆越發(fā)(fā)的驚訝了,國內(nèi)(nèi)知曉銀行本票的不會(huì)多、見過的更是稀少,但這少年只瞄了一眼就愣住了,顯然是因?yàn)樗靼足y行本票是什么、而且也清楚那金額代表著什么。
這可就太奇怪了!
邗州不沿海、也算不得是大城市,經(jīng)(jīng)濟(jì)(jì)發(fā)(fā)展緩慢、對外開放程度也極其的有限,一個(gè)(gè)家境普通的初中學(xué)(xué)生、即便是英語掌握的程度比較高,但也不應(yīng)(yīng)該能看懂瑞士銀行簽發(fā)(fā)出來的銀行本票啊?
趙梓榆在奇怪、在思索,而霍海卻是在糾結(jié)(jié)。
前幾天他還窮的叮當(dāng)(dāng)響呢,但逮住了個(gè)(gè)人販子就有十幾萬的酬勞,說是一夜暴富絕對是沒錯(cuò)(cuò)的,但真讓他把這么多錢塞進(jìn)(jìn)口袋、卻是怎么都不成的,因?yàn)橛兄泄σ膊皇艿摗牡讱夂托判模艉O肓訟氡閼f。“姐,百分之一的疏忽、都可能百分之百的地毀滅一個(gè)(gè)家庭,更何況是孩子落到了人販子的手里,以后可千萬不要這么不小心了……”
“呃……是,我明白的,以后絕對不會(huì)了……”
霍海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拿起了銀行本票、用手指在票面上輕彈了兩下便帶著遺憾吹了聲口哨。“姐,你是真的太慷慨了,我其實(shí)(shí)挺缺錢的,但你拿這么多錢出來作為酬謝、我實(shí)(shí)在是受不起、也不能收,還請收回去吧……”
趙梓榆猜測這少年會(huì)驚訝、會(huì)愕然、會(huì)震驚、會(huì)狂喜,但她唯獨(dú)(dú)沒有猜到這少年會(huì)直截了當(dāng)(dāng)?shù)木芙^,伸出手指在被推過來的那張銀行本票上輕點(diǎn)(diǎn)了兩下。“小海,你知不知道這相當(dāng)(dāng)于是多少錢?兩萬美元兌換成人民幣差不多有十七萬塊錢了,這可相當(dāng)(dāng)于工薪階層二十年的收入……”
“清酒紅人臉、錢帛動(dòng)人心吶,”霍海有些感慨。“錢是個(gè)(gè)好東西,只是我真的不覺得這筆錢能讓我動(dòng)心……”
“為什么?你救了小寶兒、不就相當(dāng)(dāng)于是救了我?這點(diǎn)(diǎn)錢在內(nèi)(nèi)地可不算是一個(gè)(gè)小數(shù)(shù)目,在我而言、這真的只是表達(dá)(dá)感激的一種方式,”趙梓榆說到這里滿心的荒唐感令她有些惱了,將本票往少年的那邊又推了推。“再說了,我送出去的、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實(shí)(shí)在是不好意思,不是憑自己本事掙的錢、我都不會(huì)收的,”霍海一臉誠懇的道。“救下你兒子、是因?yàn)槲抑浪湓諶素溩擁氖稚蠒?huì)何等的凄慘,但這并不足以讓我接受這樣的一筆錢,我可以接受你的感謝、但花女人的錢?嘿嘿,真沒這個(gè)(gè)習(xí)(xí)慣……”
從小到大、即便是在國外求學(xué)(xué)期間趙梓榆都未曾被人這樣拒絕過,執(zhí)(zhí)拗的個(gè)(gè)性令她不等少年說完便憤而取出了支票本。“看不起女人?還是嫌少了?得,那你就說個(gè)(gè)數(shù)(shù)吧!”
霍海按住了趙梓榆想要在支票本上簽字的右手、等她愕然抬起頭來才笑著道。“姐,我不是看不起你、更不是嫌你給的少了,花女人的錢、那豈不是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
趙梓榆怔住了、跟著可就失笑起來。“呦?我倒是真沒瞧出來呀,你小小的年紀(jì)(jì)、還挺大男子主義的?”
“這不是什么大男子主義啊,只是自信心的外在體現(xiàn)(xiàn)、是實(shí)(shí)話實(shí)(shí)說……”
趙梓榆將手抽了回去,心里有些異樣、但更多的則是覺得荒唐,搖了搖頭哂笑起來。“什么自信心的外在體現(xiàn)(xiàn)、什么實(shí)(shí)話實(shí)(shí)說啊,你才多大點(diǎn)(diǎn)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拒絕什么?”
霍海樂了,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錢,我自己肯定是賺很多的啊,再說單以賺錢的本事而言,男人本身就比女人強(qiáng)(qiáng)很多的好不好?”
趙梓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賺錢的能力也跟性別有關(guān)(guān)?”
“不信?那我可以證明給你看的呀……”
少年表情之認(rèn)(rèn)真、語氣之肯定,讓趙梓榆忍不住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