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冷哼一聲,彈指將手里的紙人挨個彈飛了出來,不等紙人飄落在地,又掐了個法指,念道,
“紙人造法天浩浩,地浩浩,弟子架起紙人造,一造陰魂動,二造鬼神體,三造秦瓊長鞭尉遲斧,四造紙人天師下凡塵,急急如律令,起!”
幾個飄落在地的紙人,隨著這段咒語完成,各自都像憑空被人吹了氣一般,飛快的脹大。
陳仁一臉凝重的看著這些紙人身上長出鎧甲,又長出武器,他知道這些紙人跟那夜里偷襲他的,不在一個級別。
那天夜里的紙人是由編制的紙人注入魂魄而成,跟今天這些剪紙成人各自通靈的,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可這,似乎又不是剪紙成兵的道術,首先法訣就不對,這更像是…
“魯班術?”
小木匠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說道:“沒想到你實力不怎樣,倒是個識貨的。”
陳仁沒心思跟他斗嘴,往地上那些符紙水碗看了幾眼,才說道,
“能自學道術,又練成魯班術,你也算是頗有天賦了,就是偏偏不做人。”
“螻蟻又怎能明白…”
不等小木匠一句話說完,一根憑空出現在后腦的木柴,將他結實的拍飛了出去。
清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小木匠身后。
骷髏眼眶中的兩朵青色鬼火一陣抖動,看了看手中足有碗粗的木柴,又看了看陳仁手中的長刀。
陳仁此刻是有些后悔的,這清泉如此酷愛偷襲,自己應該提前給它準備點趁手家伙的。
小木匠身形還在翻飛中,就已經飛快的從懷里掏出了兩張黃符,黃符無風自燃。
“敕令,真言盾。”
“敕令,罡火。”
一面纏繞著道家真言的小盾明晃晃升起,圍繞著小木匠飛快旋轉起來。
另有一道猛烈的天罡火焰,以小木匠為中心向著偷襲他的清泉席卷而去。
做好這一切后,小木匠才回過身往偷襲他的清泉看去。
“哦?陰契鬼物?太弱了。”
清泉雖然身子骨有些破爛,動作卻是絲毫不慢,干凈利落的直接趴在了地上。
天罡焰浪熾烈無匹,卻是在半空中席卷而過,沒能傷到它分毫。
眼見小木匠從背上又解下了一把銅錢小劍,陳仁卻是沒心思再看下去,那幾個紙人已經攻了上來。
這四個紙人臂力奇猛,一招一式間,陳仁方才險險避開,身后就會傳來巨大鐘乳石被轟然砸斷的聲音。
幸好,它們速度都不算快。
如今擺在陳仁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拖時間,但很有可能救兵未到,就一命嗚呼了。
二是化身為鬼,再找兩個人膿哥哥幫忙,但很有可能戰斗還未結束,黎四海帶著陣師到了,順手將他一并超度了。
就在陳仁還在思考對策的時候,前方稀里嘩啦的一陣脆響。
清泉那裂著兩條大縫的骷髏頭,已經順著地面滾出去了好遠,一身白骨更是散了一地。
通過陰契的聯系,陳仁很確信清泉屁事兒沒有。
“媽的,我要是也會裝死就好了。”
心里抱怨了一句,陳仁腳下片刻不停,再不做出選擇,就得真死了。
側身讓開一只紙人勢大力沉的一斧,抬手硬接了撲面而來的一錘,陳仁便借著這股力道,往那束縛著嫁衣女鬼的鐘乳石飄去。
小木匠一眼就看出了陳仁想做什么,他正要驅動身邊的銅錢小劍前來阻攔,沒成想身后那散了一地的骷髏,已經偷摸組裝完畢。
清泉沒有半點耽擱,一把就將小木匠抱在了懷里。
那飛快旋轉的真言盾忽明忽暗,上下翻飛的道家真言雖是將清泉破爛的骨頭炸得劈啪作響,它卻是半點不管。
只剩下幾顆門牙的骷髏大嘴猛然張開,向著那纏滿道家真言的光盾,就一口啃了下去。
按理來說,鬼屬至陰,真言盾又屬至陽。
哪個鬼物若是敢如此硬碰道家真言盾,應該是魂飛魄散才對。
但此時那塊真言盾,似是氈板上的肉一般,任由清泉抱著狂啃,竟是一動不動,就連耀眼的光芒都在飛速暗淡。
不僅小木匠嚇了一跳,陳仁也驚呆了,這玩意兒都能吃的?
驚訝歸驚訝,常年游走于死亡邊緣,陳仁還是立刻就回過了神,手中長刀一抬,就將鐘乳石上的朱砂“鎮”字給刮了下來。
隨即右手閃電般伸出,按在了嫁衣女鬼肩上,精純無比的鬼氣洶涌而出,直往余小音體內灌去。
小木匠看著這一幕,更加無語了,本以為自己結合道術跟魯班術,已經算是天下難得一見了。
如今身邊一個骷髏正在啃著道家真言盾,那邊一個道士正在狂噴鬼氣。
這個世界真的還是正邪不兩立?
片刻之后,陳仁鬼火里的鬼氣,就有九成都灌進了余小音體內。
往后退了幾步,陳仁才用剩下的一成鬼氣,向著余小音分別施了一個輕身法咒,一個護體罡咒。
眼見余小音雖是渾身嫁衣飛舞,青絲飄散,卻依舊只顧抬頭哀嚎。
陳仁連忙踏步而上,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欲如何了。”
說罷陳仁右手十分隱秘的給余小音又施了一咒,正是中午才對著那抬床五鬼用過的,“醒神咒”。
不知是咒語起了作用,還是陳仁那句話的功效,余小音仰頭哀嚎的聲音,逐漸變成了一種如泣如訴的哀怨。
這種哀怨的聲音雖然低沉,卻蘊含了一種莫名的力量,整個洞窟的溫度都忽然下降了許多,那幾個紙人更是停在了原地,不停的戰栗。
這是低階鬼物對于高階鬼物,應有的尊重。
呃,那邊那個還在抱著道家真言盾不放的骷髏不算…
“砰!”
半空中懸掛著的鎏金八卦鏡率先扛不住這股壓力,轟然炸裂。
余小音那周身飛舞的嫁衣也停止了舞動,一頭青絲泫然垂下,只露出蒼白的下巴,跟那還掛著些晶瑩淚珠的鼻梁。
“謝謝你。”
余小音看了陳仁一眼,繡著云紋的繡花鞋輕輕一墊,整件嫁衣便騰空而起,飄向了小木匠。